白离川将水娘送回家去,自己拎着猎物,满面愁容地进了昨晚的那个窝棚。
踢踢脚上的雪水,低头一看。
马震泽身子侧躺,手脚舒展,十分惬意地睡在地上,干裂的嘴唇上,带着点灰土。
昨日吃的兔子毛,弄得黑斗篷上到处都是。
手上脏兮兮的,脚下的鞋子磨损严重,鞋尖上,露出里头的云袜。
虽然明显脏得不行,还是能看出,应当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细罗,还带着些难以辨别的提花纹路。
“瞧着是个尊贵人儿呢,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白离川嘟囔着,又看了看自己。
身上这身宽袍大袖,也忘了是在哪个死尸身上偷的,一头长发胡乱挽着,两只赤足陷在土里,脚背上露着隐隐青筋。
突然,白离川有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异样感觉。
过往多年的逍遥,似乎都不算什么了,如果自己也梳好头发,戴上冠冕,系紧衣襟,穿上鞋袜,会不会,更像人一点呢?
“嗨!净想些扯犊子的事!”白离川自嘲一下,然后,望了望外头的夕阳。
橘红色的光倔强地挤进来,土地上的浮尘,祈求着攀住今日最后的斑驳,却还是不断地落下去。
挥了挥烟袋,白离川闭上了眼睛,脸面慢慢拉长,身体急剧缩小,变回了那只白毛的小狐狸。
只是眼里,多了一点复杂的神色。
马震泽一来睡得沉,二来身体太累,三来,又中了狐狸的法术,结结实实睡了一整日。
天色刚暗的时候,浓重的睫毛闪了闪,睁开了那双漆黑冷静的眼睛。
先是摸了一下小腹上盖的平鼓,紧接着坐起身,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
黑色的斗篷下缘,鼓起一个包,然后,快速抖动几下。
一堆黑布里,钻出两只白耳朵,猛地向外一跳,小白狐狸慢悠悠地踩着斗篷,回过头,语气十分揶揄:“你找谁那?”
马震泽逡巡的目光,停留在那团绒毛上,嗓子有点沙哑:“找你。”
小狐狸忍不住有点得意,咧咧嘴,故意问道:“那我是谁啊?”
马震泽睡得特别好,竟然有心情顺着他打趣:“不是我兄弟么?”
小狐狸轻蔑地一笑:“少装糊涂,想起我叫什么了?”
马震泽双唇抿住,摇摇头。
狐狸没惯病,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马震泽解开斗篷,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身。
狐狸歪着头问:“你嘎哈去?”
马震泽理所当然地道:“买些粮食,养你。”
小狐狸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大大张开嘴,说话有点结巴:“啥啥啥玩意?你再说一遍?”
真是笑话!
他要养我?
也就愣了一瞬间,小狐狸就蹦了起来:“你以为这是你们关里呢?家家闲的没事,还自己整出点病来请你去跳大神啊?你知不知道知府衙门都散了场子,官老爷早滚球子了?”
说着不过瘾,两只爪比划着:“你知不知道,这么大一袋子铜钱,都买不来这么大一袋子米?就你兜里那俩子儿,你还……”
说着说着,好像哪里不对,赶紧闭上嘴,却忍不住伸出舌头来,舔着鼻尖。
小狐狸手短,他比划的“那么大一袋子”,其实也没有多大。
马震泽眼神里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蹲下身子。
狐狸以为他知道自己当了贼,颇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别过脸去。
马震泽又凑近了点。
狐狸愈发不耐,使劲往后缩着身子。
马震泽越凑越近,额前的乱发垂下,一丝丝从小狐狸的耳朵上略过。
照理说,它也有毛,并不会有太多感觉,却不想,头上一阵痒痒的,四脚好像有什么东西定住,想躲开,又不想躲开。
怎么越来越近了,口中的热气,都快喷到脸上来了。
小狐狸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砰砰乱跳。
“嘴上伤着了?”马震泽伸出两指,挑起狐狸下巴,仔细看了看下唇上细小的伤口。
小狐狸被他看的心烦意乱,赶紧跑开,踢了一脚身边的野鸡:“给你,睡了一天,吃饭吧!”
马震泽看了看地上的鸡,又看了看狐狸的伤,沉默许久,小声道:“我也能做别的活。”
小狐狸挥挥爪子:“算了吧,一瞧你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现在的奉阳城,能吃上饭的唯有大富商了,你会做买卖吗?”
马震泽摇头。
“还有个活,大伙日子过不下去,总想看看吉凶,你会算卦吗?”小狐狸接着问。
马震泽又摇头。
“再过一段,就会开始饿死人了,你……”
马震泽没等他再说,赶紧道:“寻龙点穴,阴阳发葬,也算是我们的本行。”
狐狸猛摇头:“想什么呢?活人都顾不上,还给死人发丧?我是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