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杭接待了一个与父亲做过生意的故交。
论辈分来讲,还应唤一声叔父。
韩白驹一心上进,答应做新知县的师爷。
如今官驾未到,他却想先来给知县的家小属官们,租一个适合居住的院子。
而他看上的房子,正是张府!
“不行!”段英杭吐口而出。
韩白驹清淡的眉眼缓缓一抬,慢条斯理地问:“怎么?这张家的宅子,不在公子名下?又或者,公子你不想做这房产的生意了?”
段英杭双手紧握,声音有点无力:“都不是。这张家的宅子,前两天已经租出去了。小叔父,来晚了。”
韩白驹哑然一笑:“公子玩笑。若是学生自己么,自然讲究个先来后到。可知县大人,难道还要问问这房子里,之前住了谁?”
段英杭有点紧张。
他虽然年轻,也知道什么叫灭门的府尹,破家的县令。
自古民难与官斗,就是家破人亡,也不一定能讨回公道,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但是,为了韩白驹一句话,自己就要反悔,请胡小姐搬出去另寻房屋,实在是羞于张口!
马震泽站在远处,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再过三天就是上元节了,不知道关外的烟花有没有京城的好看。
这许多年,也没想过去欣赏一下巫咸宫外的灯火阑珊,不知道怎么在如此年纪,如此风险之下,偏偏要去凑这个热闹!
可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不对吗?
“人无信不立,答应的事,就得做到。”段英杭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之前已经答应张府的租客,任其在此安居。她付房租,我保证她安全,天经地义。”
韩白驹也站起来,脸色不太好:“段贤侄,你年已及冠,怎么还说这种小孩子话?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反口,不必你出面,我去与租客周旋。”
二人争执正酣。门外传来一声十分轻蔑的嘲笑。
“哎呦卧槽,他还真敢捅马蜂窝!欺负她?这是日子过太顺了,想给自己找点刺激呀?”白离川抱着胳膊,晃晃悠悠从外而入。
旁人看不见听不见他,黄子玉和马震泽却能。
白公子面色惫懒,一脸痞相,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可马震泽却看得出,那双浅色的眼睛,似乎红了些。
彩凤半落梧桐,雨打梨花闭门。
他是不是哭了?
因为什么?啊,是了,狐家千百年来具是佛修,无论外在性格如何,心内必是慈悲以极,清洁无尘。
现在竟然让他为了利己,去吃那些污血邪尸,的的确确是为难了!
“离川。”马震泽轻声唤道:“你……”
白离川赶紧摆摆手:“别吱声。要是只有段公子也就罢了,还有旁人在。你想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啊?”
马震泽顺从地闭了嘴,却还一直望着他。
白离川耸耸肩膀:“没什么事,我去延寿山庄,喝了点酒。看见他了。”
说着,朝韩白驹递了递下巴。
马震泽没有再问,段英杭却还在与之据理力争,谁也说服不了谁。
韩白驹攥着扇子,朝段英杭面前一点:“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上元之前,把宅子给我腾出来!”
段英杭急道:“我还有两处地方,一点也不比张府差!北边的一处宅院,不但更加宽敞,而且离府衙也近。小叔父何不上报知县大人,换一处?”
韩白驹薄唇一提,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他不搬,你搬就是了!张家腾不出来,我就要你段家!”
说完话,不再啰嗦,回头就走。
段英杭站在桌子后面,又气又恼。
韩白驹将扇子收在腰里,向门前走了两步,却在最后转了个弯,侧着半个身子,瞧着马震泽。
马震泽没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
奇怪的是,韩白驹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就先向左偏,又向右偏。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出了门。
黄子玉抬手摸了摸身上:“我穿错衣服了?”
白离川眉毛皱了皱:“你怎么想的,他能看见你吗?”
黄子玉将手慢慢放下:“我觉得他能……”
段英杭想了一阵,提起衣襟,朝内院跑去。
段老爷近来歇了生意,只是忙着城内舍粥的事,儿子闯进来的时候,老头正忙着盘算家里的存粮。
“父亲,我想打听个人。”段英杭不等招呼,直接就问起了韩白驹。
段老爷放下手里的账本,坐在书房长案之后,两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个人,我确实有印象。”
段英杭坐在书案对面,拿起砚上的墨块,朝砚台里轻拉慢推,给父亲研墨。
段老爷捻了捻胡须:“他是庚辰年的秀才,据说,家住北边的安平县。大概十年之前吧,几乎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