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滴进眼里，刺得生疼，许远反而有点想笑。
许远突然就想起高一时的自己，刚刚加入校篮球队，首秀狂砍四十分，漂亮的击败了外校篮球队，他站在球场正中心，看台上所有人都毫不吝啬给予英雄掌声和喝彩。
除了陆云洛。
散场之后，陆云洛问他，“你真的觉得，他们会一直为你欢呼吗？”
许远抱着篮球，“噗呲”笑出了声，“拜托，洛哥，他们又不是我请的托儿，当然是谁打得好就给谁加油啊。”
“可如果你输了呢？”陆云洛凝视着许远，“不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吗？”
许远随手将篮球抛出去，球划出漂亮的弧线，分毫不差落进篮筐，许远自信满满，“那我一直赢不就好了？”
“有信心当然是好事，但你的队友，也包括在这份信心之内吗？”
许远抓住篮球的手顿了顿，他回过头去，看到陆云洛站在光明与阴影的夹缝中，就那样看着他，似笑非笑。
许远哑然无话。
“你是我的同类，我自然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可其他人不是，人们只追随胜利者，捧他加冕称王，失败者成为王座下的累累白骨……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呀。”陆云洛勾着唇角，轻描淡写，言辞娓娓。
“如果不能改变结局，再怎么竭尽全力，都只会让你的失败显得更难堪哦。”
许远垂下眼，必须承认，陆云洛把许远看得太透了。
之所以加入篮球队，才不是因为喜爱这项运动本身，许远真正享受的，是被人簇拥着的感觉，那种“我很重要”的成就感。
因而会恐惧得不到，会看不得他人被簇拥，自己却只能孤伶伶躲在角落。
“……我会退出篮球队的。”许远咬着嘴唇，把篮球狠狠丢开，“我才不要输。”
“这就对了。”陆云洛笑着走过来，摸了摸许远的发顶，“要记住，你是特别的，别人只会拖累你，远离他们你才能永远胜利。”
——可不是么。
许远透过汗湿的眼睫，看到那位唯一的对手，在只剩最后几百米的情况下，领先了许远大半圈，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差距。
明明许远胜他那么多。
女主持人的声音刺破回忆，传进许远耳中，“……许远同学真的能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吗？恐怕只能寄望于奇迹发生了！”
有个锤子奇迹，你把嘴闭上就算奇迹了。许远连在心里骂她两句的劲儿都没有了。
“最后一圈。”计数的工作人员道。
加油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许远咬着牙，拼命驱动已经开始如针扎般刺痛的双腿，缩短哪怕一点点距离。
许远一直都是怕输的人，就如陆云洛所清楚的那样，当“赢不了”这个事实摆在面前时，许远宁可选择假装潇洒的放弃走人。
但是现在许远没法放弃，他不想看曲缄默失望的眼神。
就算知道赢不了，也不想一塌糊涂的输。
“我们可以看到，高三A班的许远同学在最后一圈开始了全力冲刺！在六千四百米的最后四百米！这就是顶级Alpha吗？”
“即便如此，高一D班的张蔚同学优势太大了，想要在这么短的距离超过他恐怕是不可能的。”
许远心说话都给你说尽了，让你当主持确实是屈才了，你就应该琢磨着转行当解说，连搭档都不用，自己就能又唱红脸又唱白脸。
“许远还在提速！真是惊人的体能！”
“张蔚只剩最后一百米了！接力赛的冠军在向他招手，他已经非常接近胜利了！”
“不！许远正在追平他们之间的差距……按照目前的速度，胜负还不能轻易定论！”
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但许远自己是最清楚的，他没法更进一步去缩短这份差距了。
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高中生只知道凭着本能奔跑，就算有意识想为最后冲刺保留体力，也被前面足足六千多米磨没了力气。
可以说，不只是张蔚，许远同样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很难再凭着意志力一口气超过去。
“最后十米！几乎并驾齐驱！让我们为今天的冠军班级欢呼吧！”
——几乎并驾齐驱，他们只差一步之遥。
胜利已经被张蔚锁定，接下来的每一秒对许远而言都是慢性死亡，在奔向失败的深渊。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近到许远伸出手就能抓住张蔚的衣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蔚撞开了终点线。
只差一步。
主持人的声音越发高亢，“胜利者已经产生！让我们将掌声献给张蔚同学和高一D班，恭喜他们拿下了今天冠军！”
好不甘心，无能为力的失败。
高强度运动后的反胃感汹涌袭来，浑身酸软发烫，许远捂着胸干呕不已，过度疲惫让他有些直不起腰。
许远大口喘气，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竞技体育，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