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梧桐不栖。
大约以最精细的方式养出来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挑剔的模样。
所以神界那一只凤凰才那么讨人厌。
龙螭深以为然，他自己也是如此，所以他想看看小凡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用最精美的食物，最高雅的居所，最奢靡的生活将诸灵包围，眼见着漂亮的少年出落得一日比一日娇贵，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放眼望去，处处皆是欢声笑语。
是了，这里是诸灵的梦境，有他在，梦境里的百姓只会丰衣足食，梦境里的大梁只会海晏河清，这个世界里看不到一丝黑暗。
美好到完全不真实。
龙螭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
正在路边买糖人的诸灵拉了拉停下来的赵潜。
龙螭回以一笑，摇了摇头，看着诸灵的漆黑眼眸中，深意死死压在最深处。
小家伙即便是有了凡间的尊贵身份，倒也没有忘了自己是神仙，白日和他一起修炼，得空了就用人的身份做些好事，晚上陪他睡着了，又偷偷溜出去帮信众完成心愿。
龙螭搞不懂他，有些烦躁。
他想，也许他应该搞些什么事情推一把。
于是他拉住诸灵的手，将人带了回去。
……
“京城有变，许是已经有人察觉到了我的身份。”
龙螭开门见山，满脸忧愁。
诸灵咬糖人的嘴停在糖人上，抬头看他。
“我可能，要回京城去了。”龙螭摸了摸诸灵的鬓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丢下你的道观，抛下你的信众，和我一起走吧。
我们去繁盛的京城，去那个可以将欲望膨胀到吞噬理智的富贵乡。
然后——将这虚假的完美梦境打碎。
你需要直面真实的，小神仙。
世上可没有你圈出来的这一隅虚妄桃源。
诸灵眨眨眼睛，放下手里的糖人，兴致不高。
“你不是……不想掺合京城的事吗？”他抬眼，问得小心翼翼。
龙螭揽住他细瘦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
“我想逃避，也要他们能放过我，皇帝快要不行了，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若还不站队，等待我赵家的，只有无止尽的麻烦。”
龙螭轻轻叹气，接着道：“你若是不想与这些俗事纠缠，便留在这里，我……”
“我陪你去。”
没有等赵潜说完，诸灵便拉住了赵潜的手。
他的猫儿眼还是那般，透着果酒一般的甜软，此刻，却显得异常坚定。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陪着你。”
诸灵拉住赵潜比他大了一号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我不止陪着你，我还能帮你，保护你，喜欢你。”
他看着他笑，那双明亮通透的眼睛里满是温软的纵容。
“我会和你在一起。”
咚咚——
龙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响了响。
他抱紧了小神仙，唇角第一次拉平，没有露出冷薄的笑容。
呵，他在心里笑了一下。
一个凡人，口气倒是不小。
……
四月初，赵潜和他的小神仙收拾行囊，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京城和赵府一样，是龙螭准备给诸灵的“礼物”。
赵府让诸灵见识到“富”，京城则能让诸灵见识到“贵”。
只要诸灵踏进了这个龙螭以现实为原型构建的京城，他的桃源梦境，龙螭能掌控的地方就更多，对诸灵的影响也更大。
他要让诸灵见识到什么是黑暗，他想在诸灵的梦境里教他认清现实。
真正与天同寿，万万年来恣意随性的上霄神君，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且，这不是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