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瞟过去。我也只好在唇齿间硬憋出一句:“巧啊,白露。”
巧什么巧?我跑了十几步硬追到人家身后去,还大言不惭地跟人说一声巧?
内心深处的千军万马转瞬间丢盔卸甲,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难堪,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太阳烧得人影开始虚浮的炎炎夏日,让我一句话说得结冰。
结果白露浅笑着,也用一句话把我的处境化解了。
她抬起眼帘,很自然地说:“巧啊,唐觉。”
3
那天与白露硬着头皮聊了几句,我就找了个借口把自己支开了。但是那个醒目的“死”,还没能从我脑海里抹去。
我的读心术虽然性能比较恶劣,但是错误率到目前为止还是零。即便每次只能从他人当前想法中读出一个字,但总归没有错读的情况。
若是用“努力默念其他东西”这种方式,比如背课文的方式干扰读心也是很难的。因为我和杜全试过,那样头顶上只会写着“想”或者“背”字,而不会显示你真正所想的内容。
所以那天看到的“死”,一定就是白露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想法。就算从表面上看白露一切正常,可人心是一个很难用常理考量的东西。印象里,似乎也不乏那些生前看似乐观又阳光的人选择了自尽的例子。
该不会……白露内心有着潜藏的杀戮倾向?就像日漫美剧里面描绘的那种貌似天真实则残忍的少女。
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头顶上就会是一个“杀”字,而不是死。死字除了自尽以外,最多也就能延展到死尸、死亡等等层面,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阳光向上的字眼。
我在脑海里盘画了很久,心乱如麻。一方面因为死字,一方面因为白露。
我对自己的开导能力根本就没什么自信,但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和一点时间,我绝对不会放任白露的脑海里每天挂着这么可怕的念头。
她的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就结束。
借着杜全惊人的交际能力,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的门道盘来了白露的电话。
还好我们同在一个实践项目里面,让我有机会以工作之由把她约出来。
虽然约人这
个环节以往都是由杜全完成的,由我的口中说出显得生硬又不自然,不过结果好歹是成功把白露骗了出来。
这一次见到白露的时候,她显得还是很正常,起码是一个不会寻死的正常女孩。她换了一条更加清凉的白裙,头顶上的死字也消失不见了,替换成了一个容易接受得多的“渴”字。
我问:“渴了么?买点喝的吧。”
她点点头说:“嗯。”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然后在遮阳伞下面,乘着分外难得的阴凉喝着冷饮。被冰块浸着凉气的柠檬水像是把我浸透,带来了炎夏里一阵难得的畅快感。
机会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在没有那个字在她头顶出现之前,我们可能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也许我永远提不起勇气创造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问我:“唐觉,为什么突然有兴致出门了?我印象里你可蛮宅的。”
我笑着说:“哪里,那都是杜大仙信口雌黄。”
我说着一阵心虚,白露说得一点没错。如果我懒性大发,没准要一个星期不出家门。只有杜全才会孜孜不倦地约我出去玩耍,让我知道户外这两个字的真实含义。
到这里,我猛然想起来了约她出来的目的,开始试探着问:“再说了,我就是真宅,也没事情做呀。最近书荒剧荒,什么都荒。你要知道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推荐下。”
这跟我之前的猜测有关,如果那天她在街上想的是带“死”字的文艺作品,没准倒也说得通。这样套出话来,没准能解决我的疑虑。
结果白露的答案还真吓了我一跳。她看的书竟然不是文艺系小清新,反倒对推理、硬科幻、悬疑情有独钟。喜欢看的美剧,竟然也有悬疑恐怖刑侦类。就连听的音乐都显得很另类,一般女生喜欢听的流行欧美民谣她都觉得不过尔尔,而是偏好朋克摇滚和黑暗电子。
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清秀娇小的女孩带着HIFI耳机沉醉在沉稳有力的重鼓点之中。
而我又像找到了知音一样,跟她对科幻小说、电子乐侃侃而谈。她头顶也很快地切换成一个“悦”字,有如寻得知己。
诚然,我震惊又兴奋。我没想过看似文静的白露内心竟然这么别致的欢脱。可是这些东西里面,没有一个带有死字的。别说死了,连意思相近的亡、葬之类的都没有。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就像敏感词检索一样特意规避了这些字。
4
难不成还另有其他原因?
我还在苦苦思索死字的缘由,却一眼间发现白露眉头微皱,头顶上“死”字一闪而过。那字虽然出现了短短一瞬,却是触目惊心。我的视线根本就移不开,牢牢地拴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