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壑,她虽一直从未见过真正的丞相,但却潜移默化地认为一个汲汲于权贵,处事圆滑,工于心计,谙熟世事的丞相必然是如电视上的那般,腆着大肚子,留着一脸胡子,一脸奸诈的。却不想见到柳相生的如此俊秀儒雅,那一刻凤轻歌脑里就出现“风神高迈”这四个字,柳相虽已过不惑之年,可却保养甚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老成持重。不过毕竟身居津要,常年受权欲熏心,身上自然就带些权欲的味道。
柳相负手而立,举手投足间一透着威严之势,却一脸淡然温和无害地对凤轻歌道:“陛下想必身子已调养痊愈,皇上已多日未曾早朝,近来朝中诸事猬集,早朝不可废,陛下明日还是恢覆早朝吧!”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强硬的味道。
她这个傀儡皇帝因病下诏将朝中之事尽交予他做主,免去这些虚面上的事,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遂了他的愿吗?可如今却又迫不及待的要她恢覆早朝,甚是有些怪异,凤轻歌有些不明白他此举是意欲何为:“朝中之事不是有爱卿吗?爱卿做事朕自是放心的!”
“臣不敢当,作为臣子辅佐皇上,是微臣应尽之责,只是皇上已多日不曾上朝,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国家社稷为重,不可懈怠,况且有些政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自定夺,还望皇上翌日上朝处理。”看似谦恭却又没有一丝谦恭的态度,看似一心为国为君,却又没有丝毫作为臣子的形容,语气里却时时透着胁迫的意味。
这柳相看起来俊秀儒雅,温和无害,说起话来却是绵里藏针。看来“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这句话,凤轻歌却从柳壑这里再次得到佐证。
显而易见最后自是以凤轻歌次日上朝的结果告终,不过不管这柳壑是怀有什么阴谋让她恢覆早朝的,这早朝都还是迟早要上的,迟上朝早上朝,迟早都要上朝,凤轻歌想着还不如就这次顺势上朝算了。柳相要真想对付她什么早就乘着她病危时下手了,如今等她大病初愈再做些什么手脚也未免不是时机,所以她料想柳相这次恐怕目的不在她,而是想借她的手做些什么。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柳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色沈沈,将一切隐在了它的黑暗之下。
“公子。”一抹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黑暗幕下,黑衣,剑眉,敛足低头,面上带着崇敬与信服,在一袭白衣的面前站定。
眼前之人,眉眼极淡,立于大大的酒缸边,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拎着酒坛,另一只手执着竹制的打酒提子,手指节骨分明,从缸中缓缓舀出香醇的酒,一滴不漏地倒进坛中。颀长的白色身影好似隐在黑夜中的一抹银白月光,随着衣袂的翕动,带着淡淡的光华,从夜雾中隐隐透出,忽明忽暗。
见到来人,手稍稍一顿,如沈淀了很多年的陈酒一般醇厚的声音低低地从喉间溢出:“嗯。”继而舀着酒缸中的陈酒。
黑衣男子一抱拳,沈声道:“宫内暗探来报,皇上失忆了。”
“哦”闻言白衣男子手一顿,微微擡眸,眉微挑,黑曜石般地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
“宫中的人请示公子,接下来该如何做!”
放下竹制酒提子,白净修长的手指拈过酒缸盖,衣袖一扫,将酒缸盖牢牢地盖在了酒缸上。微微转身,薄薄地嘴唇轻启,声音清醇:“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最该做的。”封好了酒坛口,拎着酒坛走出酒窖。
黑衣男子擡头,面露不解,跟了上去,出了酒窖,看着前面沈毅淡雅的白衣男子将酒坛置于在石桌上,在石凳坐定。男子恭敬的脸上露出不解:“属下不明白,此次皇帝失忆,宫内定是会乱的。为何不让人趁机点一把火,将王爷柳相还有皇帝的矛盾彻底烧起来。”
白衣男子手翻过一只白玉酒杯,端起酒坛倒下,白净修长的手执起酒杯,凑近鼻中,鼻翼微微翕动,如酒般清醇的声音响起:“皇帝此番失忆虽会让宫内微乱,可宫*中真正做主的是太后,太后不会让宫*里乱起来的。父亲与柳相势均力敌,时机未成熟,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前,皆是不会轻举妄动。这把火即便烧,也烧不起来。”微微转动手中的酒杯,“近月来,父亲的手开始逐渐伸向朝中政事了,依柳相的性子,定会按捺不住。矛盾也会随着势力的此消彼长逐渐增大。届时,父亲与柳相之间长久的平衡势必会打破。”
顿了顿,眸子看向杯中酒光潋滟,喉咙微动:“酒要陈,才香。厚积才能薄发。”将杯口置于唇间,轻轻噙了一口。看着天边黑沈的夜空,眸光定定,“不是不做,而是,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