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沈洵舟的手段,未必不能再榨出什么信息来,若那奸细透露了她的身份,此时的怀疑与试探便是他在验证。
但裴勋说得对,若通敌之事真扣在他身上,那绣坊定然也逃不掉,到时她同样已是一枚弃子,幼妹性命难保。
她控制住自己的神情,眼眶蓄满泪,仍是那副惊惧模样,轻轻点头:“昔时绣坊生意不景气之时,曾蒙裴大人照拂,此番恩情,坊内绣娘皆铭记于心,民女虽只来了一月,却是不敢相忘。”
顿了顿,又弱弱道:“来这之前,九娘特意交代过,这箱绣品得待裴大人亲手验过,万万出不得差错,必不可能藏有什么燕国情报,还望沈相大人明察。”
最后一句,字音咬得极重。
沈洵舟慢慢放开手,少女失了支撑,便软倒下去,那条细细的脊背颤抖着,往上延伸到脖颈,犹如一片雪色。
他蜷了下指尖,残留的温度烧起来,随着她的泣音愈发滚烫。
她为什么总在颤?
静了片刻,倒是裴勋先开了口,他眸中升起一抹怀念:“没想到九娘还记得,那时随手给的几个金锭,也未想到如今成了长安第一绣坊,物是人非啊。”
语到最后,竟然有了些欣赏意味:“更没想到一个小小绣娘,也有如此胆识,不错,不错。”
宋萝趴在地上,地砖上的花纹硌进膝盖,传来刺骨的,细密的痛。
视线中那双金纹长靴往后退了一步,腰间环佩撞出清脆的响声。
沈洵舟手腕一转,将那张鸳鸯戏水的绣帕收入袖中,道:“既然宋姑娘与裴大人认识,还是雇主,本官如何知晓,宋姑娘这话是真是假?”
宋萝捏紧手心,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边凉凉声线就已响起:
“沈洵舟,你真是疯了吧,到处攀咬人,在朝堂之中这样便罢了,怎的对一个小姑娘,也像一条狗似的。”
裴勋满脸冷笑,竟是毫不顾忌众人,说道:“如此手段令人佩服,一个个除掉朝中与你为敌的人,使出这样的栽赃手段,这丞相之位,你不觉得脏么?”
沈洵舟神色慢慢冷下来,良久,竟是带了点笑:“裴大人既认为沈某此举意为栽赃,那我倒是想问,裴大人一向对刺绣书画之事毫无兴趣,为何突然定了几箱绣品?莫非是在遮掩什么?”
“我遮掩什么,这箱绣品是......”裴勋忽地一顿,脸色霎时白起来。
沈洵舟追问道:“是什么?裴大人不敢说?”
裴勋猛地退了两步,又笑两声:“与你一同负责查这燕国奸细的崔大人都尚未发话,你便又跳又蹦地叫上了,待你请动崔大人,再来查我。”
崔大人?
宋萝心中直跳,脑中划过那个白纸黑字的人名。
查燕国奸细此事,居然由他们二人负责。
不待沈洵舟回应,裴勋冷哼一声:“送客。”说完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亭内廊桥尽头。
亭内一片死寂,连翻动箱子的 声音都停了。
有捕快跑过来,问:“大人,这几箱绣品如何处理?”
沈洵舟微凉声线在耳边响起:“带回衙门。”金纹长靴再次移回她身旁,“宋姑娘,见怪,你也得随本官走一趟。”
胸前的平安锁沉沉坠着。
不行,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那位大人,还未仔细解释过,不能就这么走了。
宋萝缓慢抬起头,额前伤口已经结痂,因为脸极小,肤色甚白,这血痂显得犹为可怖。
沈洵舟眸光微顿,落在那方苍白的唇上,停了片刻。
“大人,这几箱绣品真的没有藏任何情报。”她嗓音细细的,仍带着哽咽,唇颤动好几次,“朝中争斗民女不知,亦不想知,只是求您......”
宋萝垂下头去:“放过绣坊。”
少女俯着身,一副祈求模样,头上双髻缠着红色发带,飘在耳后。
起风了。
沈洵舟后知后觉,指尖传来凉意,他轻轻抿起唇,将手背到身后。
“宋姑娘亦觉我在栽赃裴大人?”
宋萝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她,心中升起一丝冷笑。
都把那绣帕明目张胆地拿出来了,还不是栽赃吗?
恶心。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不敢。”
身前扑来檀香,藏蓝色衣袍与青色裙角交缠,沈洵舟弯下身,低声道:
“姑娘聪慧,我的确是在栽赃,裴勋此人与我为敌,我想杀他很久了。”
宋萝怔然抬头,对上那双极黑的眼瞳,面色如玉,他忽然笑了。
心中重重跳起来,她在他眸中看见自己此刻模样。
额上染血,细眉轻皱,一双眼中尽是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