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从白日绣坊再到书房试探,每时每刻他都在观察她的神情,为什么在地牢与奸细对峙的关键时刻,反而放弃观察她了。
除非,此刻对于他而言,那奸细更重要。
刚进牢房时那奸细挑衅的神情闪过,宋萝稍稍放开了衣摆。
那奸细没有告诉他们想要的讯息。
所以沈洵舟设了一个局,同时试探她与奸细两个人的局。
无论她与那奸细是否相识,亦或从未见过,在此时两人都未知对方情况下的场景,一定会暴露出什么,那便是他想要试探的答案。
但沈洵舟究竟想知道什么?
幕后主使。
就算用重刑那奸细也不会松口的信息,是他背后的主人。
宋萝想到了那位大人暗沉的眸光,幼妹祈求的脸,被迫将情报绣进帕中的每晚夜色。
或许,可以利用沈洵舟,扳倒那位大人,救出妹妹。
心中一定,她上前一步,清亮眸光盯着那奸细:“你胡说,我从未去过东市。”
沈洵舟望过来,极黑的眼瞳盯着她,看不出神情。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宋萝心口直跳,长睫颤了颤,似是被冤枉,气道:“半月前,有位大人向绣坊定了好多幅刺绣,坊内忙不过来,我更是每日忙到二更天才回,哪有时间去东市。”
话音刚落,她睁大眼睛,捂住了唇,一副失言模样。
“大人?”沈洵舟转着指尖黑子,缓慢地扫过她和那奸细一眼,“哪位大人?”
那奸细死死盯着她。
宋萝后退半步,摇摇头:“我......不能说。”
沈洵舟看着那奸细神情,靠近一步,声线寒凉如水:“你的主人,是一位朝中大人。”
“不是!”那奸细立刻反驳。
门前火光闪烁,沈洵舟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在晃。
他语气笃定:“而且他身份不低,正三品以上。”
奸细瞪大眼:“不......”
沈洵舟再进一步,继续道:“他此刻就在长安。”
“不是!你说错了!”那奸细大叫,脸上血渍结成的血痂往下落,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神情一恨,居然生生咬断了舌头。
血液喷溅而出。
沈洵舟闭了下眼,喷出的血从脸颊往下淌,染红了半边侧脸,连睫毛上都挂起几滴血珠,摇摇欲坠。
这一幕落入眼中,他宛如阴间恶鬼。
那奸细又惊又怒地盯着他,恨不得将其食骨啖肉。
宋萝捏了下披风一角,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涌上一股后怕。
对沈洵舟而言,将人逼到情绪失控,那人脸上写着的,便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若是自己方才在他试探时没控制好神情,下场怕是和这燕国奸细没什么区别。
最先动作的是林赫,从他 满是血的口中掏出了半截舌头。
那奸细呜咽两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沈洵舟睁开眼,伸手摸向袖中的手帕,摸了个空,顿了片刻,回过头望向她。
宋萝抓着披风一角,有些害怕地移开视线,她双髻被雨淋湿,脸色苍白地过分,不自觉地发着抖。
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披风裹住了,好瘦小。
身体总是在颤。
沈洵舟眼神微动,指尖蜷了蜷,碰到那颗温凉的棋子,黑瞳内幽暗不明。
地牢四面通风,冷风撩起宋萝额上碎发,传来一阵湿凉。
太冷了。
一夜未眠,肚内更是滴米未进。
她垂着眸,往后缩了缩。
沈洵舟还要试探她吗?
金纹长靴出现在视线里,他的声音有些哑:“宋姑娘。”
她怔怔抬起眼,对上沈洵舟下落的目光。
半张脸都染了血,眼角泛起一点红,嘴唇轻轻抿着,中间有颗形状姣好的唇珠。
她竟然觉得此刻的沈洵舟有些脆弱,犹如一只淋了雨的小狗。
太荒谬了。
一定还在试探她。
宋萝装出被他面上的血吓到的模样,慌忙挪开视线,声音发颤:“大人?”
盯了她片刻,沈洵舟的唇抿的更紧了,将那黑子收进掌心,转身就走。
那双金纹长靴渐远,身后传来那奸细痛苦的嘶吼。
宋萝定了定神,沿着出口跟上去。
再次路过一面面黑暗牢房,她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沈洵舟已经知道他想要的了。
先前试探她是否与奸细有关,此时奸细已说不出话,那番话也算给自己洗清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