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
这鸳鸯实则对应长安一处地图,下针不对的地方便是给敌国奸细的安置之所。
要说真话还是假话?那位大人通敌已久,手里握着幼妹性命,一旦东窗事发,妹妹与她都会没命。
记忆里最深的是深红的朱墙,她带着绣着情报的帕或是香囊敲开门,换得一丝幼妹的消息。
每一次,如履薄冰。
此刻在沈洵舟面前,更是寒意覆身,稍错一步便会掉入深渊。
宋萝抵了下舌尖,回道:“目前......只有一处,待我绣完方能知晓。”
沈洵舟点点头以作回应,转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白帕上的鸳鸯栩栩如生,已完成大半,随着绣针穿梭,神韵变得更加生动。
宋萝练了两种绣法,对外使用一种,传递情报时用的另一种,为的就是今日这种情况,即便绣同样的图案,两种绣法出来的感觉也是天差地别,
就算沈洵舟找另一个顶尖绣娘分辨,也只会得出这两张绣帕绝不会出自同一人之手的结论。
可他这样的人,手握权力,真会在意一个普通百姓吗?
跟着那位大人这么多年,宋萝见过许多次草菅人命、屈打成招,他们从来只看见自己想看到的。
寂静中只有棋盘落子声响起。
窗外日光已西落,室内暖意依旧,抬起发酸的胳膊,目光一瞥,居然是沈洵舟在加炭火。
他面前的棋盘已满大半,看不出输赢,棋面幽光落入眼眸。
停下绣针,他瞬时便望过来,宋萝呈上绣帕:“大人,绣完了。”
沈洵舟看了一眼:“两张绣帕一模一样。”
宋萝脸色一白。
他是什么意思?一模一样,便是要凭一句话定她的罪么?
眼前伸过来两只夹着白子的手指,指尖如 玉,她缓慢地抬起眼,手心濡湿一片。
“宋姑娘绣技高超,久闻不如一见,这两张绣帕乍看倒是一模一样。”盯着她的脸,沈洵舟不紧不慢地说完了上一句话。
他指间转着那颗白子,继续问:"绣帕上不对的地方共有几处?"
宋萝低着头,耳边双髻上的红色发带飘动,垂落在绣面上。
因为长时间绣作,雪白的脖颈上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犹如融化的初雪。
沈洵舟移开了视线。
宋萝手指拨开红色发带,停在鸳鸯之上:“两处,鸳鸯左翼的羽线,还有湖面的涟漪。”
沈洵舟手指微动,白子在落进棋盘,震得她心跳了一下。他的目光在那方绣帕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向宋萝,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眼底不带半分温度:“宋姑娘果然技艺高超。”
宋萝僵住,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被他的眼神窥破了一切。
“但……”他执起那方绣帕搁在桌边,语调一转,“姑娘说错了。”
宋萝的瞳孔微缩,视线下意识落在那绣帕上,他发现她在说谎?
从捕快将绣坊围起来,到对她的步步试探,再到亲眼盯着她绣出鸳鸯,他面上的表情甚至从未变过。
寒意从手心泛上来,宋萝抉择着开了口,神情仍是镇静:“何处错了?分明只有这两处,针法与其他地方不同,本应平针的地方却用了抢针。”
沈洵舟并未立即出声,收起棋盘中的棋子,指尖时不时碰到黑玉棋盘,发出极轻的撞击声。
宋萝捏紧衣袖,这声音打在她的心上,简直是折磨。
收完所有棋子,沈洵舟才不轻不重地看过来:“这绣样像是对应一块地图,巧的是,在来绣坊前,本官接到消息,有人在长安西市的某个地方见到了燕国奸细,那个地方,正是对应姑娘指出的第一处不对,鸳鸯左翼的羽线。”
他眸光中的审视毫不遮掩:“所以,应当只有一处才对。”
宋萝手指微微一松,不论沈洵舟这话是真是假,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他并不确定燕国奸细的位置,或者说,并不相信任何人。
宋萝装作皱眉思索的模样,对着那帕子看了又看:“确有两处不对,许是绣者在这里粗心绣错所致。”
她垂着脑袋将绣帕翻来覆去,耳边忽响起“叩叩”两声,沈洵舟敲了两下桌面。
林赫上前道:“今日辛苦宋姑娘了,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去休息。”
宋萝抬起头,窗外暗下来,浮起一片薄薄的黑,院内点起零星灯火。
居然在这里绣了一天。
绣坊门口挂起灯笼,坊内的绣娘都走光了,守门的小厮见她出来,颇为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林赫送到门口就走了。
身后传来刀剑相撞的清脆声,两队捕快从绣坊后院跑出,从两个方向延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