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小五摸寻到奚夫人的居所,避无可避,硬着头皮便要上前,忽听得大殿另一端传来劈里啪啦的打砸之声,凶残得仿佛要将整座宫殿给拆了。www.depulinong.com
她和奚夫人不由得侧目望向声音来源,那衣饰华美的妇人下了卧榻,连连走了几步,拿起案上的黄铜梨花镜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哎呀,她将我的镜子全给打碎了!”
妇人发髻上的珠钗步摇清脆互碰着,她向小五嗔道:“一会儿再跟你算账,你带了个什么样的人来!”她见影壁后有人影晃动,上前迎了几步,却是一个披头散发,面目可憎的怪人走了出来。
怪人提着一柄裸剑,气喘吁吁,在她面前定住身,露出个很可亲的笑容,道:“奚夫人,你作弄人的本领越发厉害了。”妇人听了,两眼在这人粗鄙的衣装上打量了几圈,道:“既有求于我,就要守我的规矩。你把我的镜子全打碎了,想好怎么赔了吗?”
这怪人正是褚英,她面上尽是汗水,可她并不管,任它顺着额角滴落下来。“该是你补偿我的辛苦才对,”她道,“你这小小一座宫殿如何能放下这么多的镜子,我瞧它们又都是一些古旧之物,落满了灰尘。好心替你擦一擦。谁知道你的镜子还长了一张嘴巴,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我便多用了几分力去擦,可它们光知道长嘴,镜身却不太牢固,我擦过一面,便碎一面。如此劣质之物,还是不要留在宝殿中占位置了。”
奚夫人斜着眼睛望她,道:“尖牙利嘴,颠倒是非!”视线在她剑上停了一停,问道:“是把好剑,你就是用它‘擦镜子’的?”褚英略一点头,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小五却奔来抢过话头:“你这些镜子早该好好擦一擦了!”
奚夫人仍望着那柄剑不言语,懒洋洋地嗯了声。小五道:“它们最爱窥人隐私,我每回来找你,都不得不看一遍我过去那些窘事。也亏得你看不见那些,否则我名声迟早坏在你手里!”
奚夫人闻言,觑她一眼,道:“你管我爱做什么!”接着撩起宽袖,旋身又坐回了卧榻,阑着双眼睛,将只手送到额头,轻轻揉了起来,边开口道:“小五,你找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小五心道她疼惜那些镜子,定是会缠着此事不肯放过,岂料她问也不问,大概心情极好或者极坏。小五不去猜测她的阴晴不定,大咧咧道:“你既然问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今日前来,的确是为件不那么好的事情。”小五收了几分不正经道:“你曾是疯王的宫中人,他敛天下奇珍异宝,你替我好好想一想,其中是否有一对龙角?”
奚夫人头疼道:“怎么好端端问起以前的事情了……”小五急道:“它事关重大,你可别用头痛想不起来把我打发走!”她见小五神情急迫,道:“好,好,你让我慢慢回忆,你问的可是我上半辈子的旧事。”
她坐起身,对小五道:“你一副苦相守着不动,叫我看的头昏脑胀。你且在殿外等一等,我想起来了再唤你进来。”小五不肯动,奚夫人又吓唬道:“你这样我可什么也想不起来,龙角龙虾都要记混分不清。”小五苦兮兮地瞅她,依依不舍地要离开。
褚英欲随着一道离去,被奚夫人唤住:“……你等一等。”她止步,听奚夫人接道:“你去给我捡些镜子碎片来,我拼拼凑凑拢成一面完整的,有它帮忙替我回忆要快一些。”小五连声催她道:“奚夫人说了,快去!快去!不要耽误了时间!”
褚英便又钻回了方才的偏殿处,捡了一箩筐的铜镜碎片回来时,小五已经不在了。奚夫人朝褚英摆摆手,道:“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近来总吵闹个不停,叫我心烦意乱。”她捏着一柄芙蓉花的团扇,放在手中曳着:“小五家那个老三我不大熟悉,估摸是条十分偏执的滑泥鳅,总闹着要自由身,要上九重天去复仇……”
褚英将半个身子靠在榻上,抖落出碎片,要去拼捡:“他们为了这个苦心经营,已经让衍州旱了大半年,不久前又捅破了天,给衍州定的结局是大水淹了。”她看了眼奚夫人,道:“你们在长生殿里这样干坐着,不会受到牵连吗?”
奚夫人在她身旁站定,望着她的发旋,道:“飘荡在这座殿中的鬼都是含恨而终,不肯去酆都再受轮回苦的游魂,还怕什么牵连,活着的日子过腻了,死后的日子也过腻了,并没有指望。”褚英道:“飘荡百年也不想再回去了?”
奚夫人淡淡笑道:“不回去了。等世上再无人记得我们,就是我们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她按住褚英的手,道:“不用再拼了,你们要问龙角?我刚才记起了一些,是有这样一回事。”
褚英垂眼望一望覆在自己掌上纤细苍白的手,问道:“奚夫人说长生殿里的众鬼都是含恨而终……”褚英仰头去看身前的妇人,她背身站在逆光里,深宫之中的光总不甚明亮,披在人肩上更像是层雾。
奚夫人这点淡笑仿佛等待了许久,久到她化身一座雍容华丽的塑像,薄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