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倒像是在关心她。
温棠梨踩上第三阶时,腐竹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微风忽起,她悬在半空的身形一晃。
裴砚之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箭步上前,鞋履碾碎满地光斑。
他双手死死扣住梯脚,骨节泛白,声音却故作冷淡:“温小姐还是小心些,换把梯子吧,若摔成残废,我可不负责收尸。”
待温棠梨攀上墙头时,鬓发散乱,颊边沾着墙灰,却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裴二公子今日倒是做了回称职的门神。”
他仰头望着墙头晃动的裙角,忽然想起什么,“温小姐,温家这个龙潭虎穴不适合养海棠。”
隔着一堵红墙,温棠梨深呼吸一口,看来是安全落地了。
她微微仰头,目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那一小方天空,“裴二公子看来不懂海棠,海棠也分很多种,垂丝海棠羞涩低垂,而西府海棠明媚鲜艳,积极阳光。”
说罢,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更何况,裴砚之,我是人,不是海棠。”
“嗯,快逃吧,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温棠梨说道。
“有缘下次再见吧。”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温棠梨回到闺房,迅速把自己变回了那个在宅院中的温五小姐。
期间温馨上门了,她邀请温棠梨参与一周后的赏花宴,并麻烦她一起筹谋划策。
“五妹妹,”温馨款步上前,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一周后的赏花宴,可是京城贵女们的盛会。你也该多多参与这等社交活动,好在这京城的贵圈里露露面了。姐姐想着,你‘心思灵巧’,便想请你一同筹谋划策。”
温棠梨眉头微挑,心中暗自纳闷,大姐、三姐四姐都在家,这般场合,按常理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这其中定有蹊跷,但温棠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神色自若,不起一丝波澜。
略作思忖后,温棠梨轻轻颔首,“既如此,妹妹自当尽力,不负姐姐所托。”
温馨见她应下,不装了,转身便欲离去。
就在她快要踏出房门之际,温棠梨清脆的声音悠悠响起:“姐姐,你很讨厌我吗?”
温馨的身形猛地一僵,脚步顿住,片刻后,缓缓转过身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欲喷发:“是的,我讨厌你。”
温棠梨神色平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恢复淡然,轻声问道:“为什么? ”
“你的母亲,抢走了我母亲全部的宠爱!”温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的嫉妒与不甘已然不加掩饰。
温棠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轻轻笑出声来,那笑声清脆,却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微微摇头,心中暗自叹息,看来与这姐姐之间,确实无话可谈。
这明明都是温晋的错啊。
江今禾喜欢上温晋的时候,并不知道温晋家中已有一夫一妾。
温棠梨将今日所见一一道来,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怒意。
临雨闻言,张大了嘴巴,怒不可遏,“这实在太荒唐了,哪儿有人这么做生意的?”
温棠梨冷笑一声,“他不是生意人,是官。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可他却比商人更贪。”
临雨苍老的面容慢慢放松下来,她年纪大了,忆往昔总容易流泪,便只能将头微微抬高,“小姐可知,淮南江家产业遍布四海,丝绸茶叶、珠宝瓷器皆握半壁江山,为何独独在京都开三家绸缎庄?”
温棠梨正捏着茶匙搅动浮沫,闻言指尖一顿:“嬷嬷这话里有话。”
临雨从妆奁底层抽出一本泛黄账册,“西街那庄子,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另两家——”
她枯瘦的指尖点向账目上朱批,“东市与南巷的庄子则归了燕灼娘子。”
“燕娘子如今是尚衣局正五品司制,掌天子十二章纹、亲王冕服规制。”临雨声音陡然肃穆,“去年春猎,圣上那件金线织就的玄色骑装,便是她亲手裁的样。即便是裴老将军凯旋那日的麒麟补服,绣样也须经她点头。”
温棠梨手中茶盏“叮”地撞上案几:“这般人物,怎会与母亲……”
“当年,燕娘子极力反对夫人与温老爷在一起,为此,二人彻底决裂,她指着温府大门说‘此门一入,便是万劫不复。’。”临雨闭目叹息,“可夫人大婚那日,她还是来了,凤冠霞帔都是她亲手调的色。”
临雨忽地轻笑,眼尾皱纹里藏着几分怀念:“您六岁那年,燕娘子带着小公子去山上别院小住。你们俩在梨树下埋过一对玉连环,说要留着结姻亲。”
温棠梨倏然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