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的白雾中,温升竹看到他的脸庞,没有灰尘,没有汗珠,甚至没有被灼热熏红,干干净净的。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火焰也从楼梯上流淌下来,遇上大堂中摆放的满架酒罐,轰的一声,酒罐爆裂开来,火焰猛地窜高,瓦片四散正溅落在温升竹脚边。
像是被击中般,他迅速地向前一步,迈出了大门。
门外与门中仿佛是两个世界。他的身后烈火熊熊,充斥着人们的哭嚎和惨叫,夹杂着木头燃烧倾塌的声音。
可他的面前依旧平静,清亮的月光遍洒大地,河水自顾自地流淌着,岸边摆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破损瓦罐,瓦罐中栽种的小花正迎风晃动。
似乎他再走一步,就彻底安全了。
冰冷宁静的水道深不可测,黑黝黝的,火光已经从其上彻底消失,对他产生了莫大的诱惑。
那水声再次响起,哗啦,哗啦,好像在呼喊他,只要再快走一步,跳入水中,他就安全了。
他死死地盯着水面,不知道为什么难以挪开自己的眼睛,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忍不住挪动了半步。
但也只有半步,他迅速反应过来。
不能过去。
他企图闭上眼睛,眼皮就像被人按住,动弹不得,这种诡异的状态让他心中更为害怕,但这种害怕反而引发了渴望,他忍不住被河水吸引,甚至转不开眼珠。
直到他听见了微弱的,铜钱晃动的声音。非常细微,细微到淹没在众多嘈杂的声音中,让他以为不过是自己听错了。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让他使劲咬了下去,血腥味和疼痛一并从他嘴唇上传来,这一下让他又往后挪动了半步。
束缚松动之时,他低头看了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
崔冉也不见了。
像是一直以来没有注意到的事实终于被发现,温升竹浑身一轻,这时他再没有任何负担,阻止他奔向那条汩汩流淌的河水。
于是他再一次忍不住看向水面,那一层层泛起的鳞片似的细纹,吸引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紧接着,他身上更轻,像是被人托了起来,他又踏出了一步。
可是还没等他这一步落地,眼前铜光一闪,世界像是被从中间划破,分成两半。下半部分犹如大幕轰然掉落,露出原本真实的面目。
他正抬脚站在岸边,只差一点就完全走入水中。
他顿时僵在原地,身上激起一层细密冷汗。
但这样的姿势保持不了太久,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身体轻晃,向前栽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有什么突然卷住了他的腰,将他使劲往后一拉,送到坚实的土地上,又消失了。
像是鞭子,却比鞭子更粗,更有力。
温升竹坐在地上,艰难地眨眨眼,半天才哑着嗓子试探道:“是你吗,崔姑娘?”
崔冉从一旁走过来,她拧着眉头,面色沉沉。风鼓动了她的袖子,手中拎着的铜钱剑垂落,发出细微的声音。
“对不起,”崔冉叹了口气,跟他道歉,她把 温升竹带出来,自以为安排周全,可他差一点就死了,“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分开。”
“没事,”温升竹惊魂未定,却不怪她,反而向她道谢,“还要多谢你救我。”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吸进去,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才回头看去,客栈大门洞开,除此之外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水里。”崔冉撩起道袍,坐到他身边。
温升竹略有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白日澄澈的绿波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粗长水草覆盖,张牙舞爪地随波起伏,好像水下正藏着一个怪物!
而这茂密的水草就是它的头发,正伺机而动,把被其迷惑的人卷入水中。
怪不得他刚才看到的水面黑黝黝一片。
一时间温升竹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崔冉的手臂,声音颤抖道:“就是这东西骗了我?”
“嗯。”崔冉点点头,“先用有节奏的水声迷惑你的神智,再编造幻境让你误以为客栈失火,引诱你逃出来。”
“我看到的距离与实际距离并不相同。”温升竹回忆道,他有观察环境的习惯,因此即使在慌乱中也记得很清楚。
这间两层铺子前用茅草和木头支出一个棚子,供与过路人歇脚喝茶,平日里可以遮阳挡雨。但是他从幻境中只走了两步,就到了岸边。
“如果你想要离大火更远一点,会怎么办呢?”崔冉道。
“那就再往前几步…”温升竹明白了这水草的歹毒,往前一步就会被它拖入水底淹死,慌不择路的客人明明是想要逃命,反而彻底将自己置身险境。
“所以那个帮助我的店小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