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接过明月奴塞过来的纸条,解释道:“明月奴没有贪玩,是我托他去打听方灵枢的住址,上回跟着去,倒没记下来。”
图南一口水险些喷出,一边咳一边问:“为何打听他的住址?!”
素问早已想好说辞,道:“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么?他伤得那么重,我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但是李衙内明显与那人不对付!你若担心他,我暗中找人去给他医治便是!”
“我去看看,图师兄别担心。”素问背着药箱走出柜台,向明月奴点了点头,“你招待好图师兄,我先去了。”
“阿姐慢走。”明月奴拍了拍自己的腰,示意道,“有什么事随时传信给我。”
图南“啧”地一声,起身要去拦人,明月奴挡住他,问:“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图南急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么?那个二世祖不好惹!”
“我们不怕。”明月奴扬起下巴,转而忍不住皱起眉,“倒是你,管这么多!你是我们什么人?”
图南被噎住,深感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气恼不已,抖着手指着明月奴,却半晌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更加气愤,索性甩袖离开了医庐。
明月奴“嘁”地一声,毫不在意地去把剩下的药端去院子里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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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不知医庐里发生的争执,她背着药箱沿着洛河岸走,快要到渡口时,忽然在喧闹中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大小恒定,似乎是在跟着她。素问放缓了脚步,到渡口时,不知是不是行人太多冲散了他们,脚步声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素问没再多留,继续按原定计划上了渡船,沿着运河支流一路向北,从北市下船,直接往东穿过热闹的北市,来到了立行坊前。素问照着字条一路找去,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她抬头看了看牌匾,又转动目光看着进出此地的人,不由得抿住了唇——
怎么是一家医馆?
“半、钱、医、馆。”素问一字一顿地念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药箱,感到一阵不合时宜。
一个妇人从素问身后走来,待绕到前面,看清了素问的容貌,不由面露惊讶:“你是不是那天救下方医师的医女?”
素问抬眸看去,见是一张陌生的脸孔,隐有病容,大约是这家医馆的病人,便点了点头。
“哎!你真是个心善的孩子!还生得如此白净好看!多亏你了!你是来找小方医师的罢?快进快进!”妇人笑得脸上起了褶,十分热情地挽起了素问的胳膊,自顾自地拉着人进了大门。
半钱医馆不算小,比素问那间医庐大上一半。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左边是一排小床,因为天热,遮挡的草帘都卷了起来,几个病人正躺着聊天,医馆右边是柜台和药柜,柜台处比其他地方高出一个台阶,阶下等着不少人,看衣着都是平民百姓,其中不乏有衣衫褴褛者。素问目光扫过这些人,落到柜台处,那里没有人,只见柜台后面的药柜占了整整一面墙,拐向房子里侧是书架,外侧临窗是五个药炉,其中两个正煎着药,一个药童托着腮在煽火。
妇人放开了素问,上前问道:“小方医师呢?怎么不见他?”
众人回头看过来,医馆里顿时静了静。
“我在这里。”话音未落,人已从柜台后站起,方灵枢一眼即看到素问,原地愣成了木头。
素问也在打量对方——那日被血糊了满脸,素问并未看清方灵枢的样貌,只记得一双眼睛 甚是明亮,今日才算是见到了这位战神转世的全貌。素问看着他,脸上难免露出迷茫之色,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面容过于清秀,气质过于儒雅,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不大看得出本来颜色,或许是青,亦或是蓝,总之颜色很是浅淡,头发简单以布巾束起,一身的书卷气,与将军武夫没有半点关联。
奇怪的是,素问竟然感觉有些亲切,丝毫没有见生人的拘谨。
“是你!”方灵枢先回过神,立刻面露喜色,放下手中的纸包,跛着脚从柜台后走出,险些摔倒。
素问忙道:“你伤没好,别乱动了!”说罢,她看了看围观的病人,又道,“我去那边坐着等,你先忙,我不着急。”
“这……”方灵枢眉头一皱。
“就这样。”素问一点头,背着药箱去书架旁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好被帘子遮住了身体,避开了外面的视线。
但声音是挡不住的,素问能听见那些病人在议论自己,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那位拉着素问进门的妇人,一众称赞素问勇敢、仗义的声音中,妇人忽然另辟蹊径,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我看那位小娘子对小方医师有些意思,女娃娃的心思我最懂了,不然你们说,她救都救了,怎么还特地再来找小方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