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三岁顽童耻笑,蕃秀好脾气荡然无存,她猛地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来,麻利的把身上的“黏虫”及他的“跟班”掳下去,拎到门外,大手一挥。
“喝你的奶去吧!”
处理完小人儿,蕃秀心情顿爽掸掸手,扭头回房正要关门,下意识却朝外探头。
咦?院中树下怎么还架起个茶几?
她眯着眼睛再细看,边上围坐了一家老小,阿轩靠在她阿母膝下,朝她还做了个鬼脸!
……
等蕃秀收拾好来到正院,已是半柱香之后了。
她仰脖瞧了眼日头,作势以帕掩面,全然不顾兄长英锦书那充满责备与挑衅,犹如斗鸡般凌厉的眼神,步履轻盈地步入厅内。
英筌正悉心教导阿轩布局落子,突而抬眼见人,眼神却先瞄向一旁的锦书,老父亲眉头不由蹙起。
这傻憨憨大郎,若要有他妹子半份铮铮胆魄,断然不会如今在大司农下只做个打杂!
“蕃秀给阿耶、阿母、哥哥、嫂嫂请安。”
见女儿过来,英筌点点头,云娥上前将阿轩带开,安排下人们传膳。
“阿耶,孩儿年晌琢磨出一套新奇棋谱,宫中竟无人能与之匹敌。”蕃秀自婢女手中轻接过酒壶,眉眼含笑,“不如待会儿孩儿与阿耶摆上棋盘,切磋一二?”
动作娴熟地为英筌斟满杯中佳酿,一派乖巧模样。
英筌望着已长成亭亭玉立之姿的小女,心中满是欢喜。人虽长大了,却还是儿时那股子皮猴劲儿!
老父亲轻轻抿了一口酒,只觉酒香醇厚,舒坦至极,连颔下胡须都似随着笑意轻轻上扬。
“你难得归府,此等琐碎之事,便交由下人打理即可。今日厨房特制了你素来钟爱的果仁金糕,且品尝一二,看其滋味可有异变?用过之后,吾父子再行棋艺不迟。”
蕃秀正要应好,却被她阿母接过话去。
沈氏出自书香世家,嫁给英筌一介武夫,生得一双儿女,如今昭华逝去,夫妻恩爱如初,难得子孝媳敬,也算阖家安康。
唯一让她犯愁的,便是这个进宫当女官的小女儿——英蕃秀。
“夫君休要惯她,哪家闺门贵女有此等任性,巳时还不出房门的。”
蕃秀与英筌默契的对了个眼神,起身轻晃沈氏衣袖,语气稍带着撒娇。
“阿母,您莫要动怒,女儿知晓错了,往后定会倍加自律。只是,万万不敢劳烦太后她老人家!太后那般看重女儿,日日夸赞阿耶、阿母教女有方,这才恩准了女儿出宫省亲。”
沈氏被女儿这番话哄得没了脾气,叹了口 气,“转眼你便二九,这天天杵眼前,太后怎么没想起指个夫婿呢。”
蕃秀神色微动,没等旁人解围,自己先岔开话。
“我大汉朝正值盛世,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贵女们,若都各个列队来求赐姻缘,太后即便是菩萨心肠,有心一一成全,可如今的身子骨,怕是也经不住这等开坛布道的辛劳。”
说完挨了她阿母一下捶,释然并痛快地蹭回到椅边,不待坐下就听凭空突炸出个声音。
“皆因那年东宫选秀所起!”
蕃秀突地脑仁骤疼,支着手肘强撑着笑,险些没撂脸。
“一句如此无盐女,也妄想飞上枝头?此等评价,闺阁女子何人承受得起?”
英锦书全然没注意到蕃秀的窘迫,自顾自高声痛诉。
“依我之见,倘若既不能入圣眼、亦不得纳为妃嫔,那便趁早领了贵人之恩,早早离了这皇宫深院。日后,我英锦书即便仕途困顿、俸禄微薄,但养活我亲亲妹子,还是绰绰有余!”
看着愤愤不平、慷慨激昂的亲哥,蕃秀一脸的生无可恋,扫了眼一旁还满眼崇拜夫君的云娥,静默的叹了口气。
真可谓同床共枕,习性相近!
“大胆!陛下乃万民的天家,怎容你等揣度?忤逆不道!这长安城是容不下你了吗?”
英筌一声呵斥,原本热闹团圆的宴席,蓦然间,气氛冷却。
他强挤着笑容望向蕃秀,上次见面时,丰润的下巴还未渐显出棱角……自古伴君如伴虎,岂有易事!
这让英筌做父亲的,眼里、心里满是愧疚。
那年,合家初至京城,恰逢孝文皇后册封大典,妻子带一双儿女入宫恭贺。
半途中他一个西域都护府小小司马,竟被人假传懿旨诓去了桂宫,蕃秀吵闹着非要同行,谁料那日遇上赵王谋反,若非蕃秀机警,恐怕自己难逃干系。
然而世事如棋,变幻莫测,自那日起,蕃秀便与皇宫结下了因缘。
及至十岁那年,先帝一纸诏书,令其入宫参选秀女,谁曾想太子一言置评,竟让她成了全长安城的笑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