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而蒙祎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红面鬼的掌风所伤,在地上翻滚了数十米。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又一股可怖的杀意,厄命鬼操控着两把镰刀飞舞而来,只朝他们的头颅挥去。
眼见蒙祎避之不及,关山体内真气冲破桎梏,身影如猛禽窜撞开了蒙祎躲开那道割命的镰刀,而自己的后背却暴露在镰刀的攻击范围内。
这一刀之重,让他久久不能动弹,背后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土地,像极了被割喉的鸡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扑腾地力气。
关山和蒙祎都已经力竭,身上的疼痛感从清晰而慢慢变得迟钝,头顶的鲜血汩汩流出,遮盖住了视线,意识逐渐涣散……
血肉模糊间,耳畔依稀回响起十几年前敌军怒吼冲破孤城的声音……
残阳如血,城外尸横遍野,城内也已经死撑了数月,弹尽粮绝。匈奴从西北冲破了京师,皇帝在太监的掩护下,穿着粉色钗裙逃出皇宫,和世族豪绅结伴匆匆南逃,而敌军也一路追赶至江面。
背后是江水滔滔的水势,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敌军,而孤城一座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将几乎都战死在沙场,城里只剩下一些老兵和沿途逃跑时,路上抓走的壮丁和少年。
十六七岁的关山和蒙祎都是这群苦命少年中的一员,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士兵操练,便被套上不知从哪具死人尸体上扒拉下来的不合身的盔甲,拿着血迹斑斑的战矛,被推向了残忍的战场。
幸好关山和蒙祎,一个是镖师之子,一个是猎户之子,凭借一身好手勉强从一场场血战里苟活了下来。这里没有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气壮志,而是边关的将士一起用铮铮铁骨铸就血肉防线的悲怆。
但在最后,城里粮草绝尽,等了数月也没有等来援兵,孤城被敌军攻破的前夕,城里却发生着惨绝人寰的一目目。饥肠辘辘的士兵为了活下去,依然红着眼睛在城里大开杀戒,老弱妇孺都死于自己士兵的刀下。
守护之刃,那一刻变成了杀戮之刃。
一具具尸体被剥皮,拆骨扔进了大锅中熬煮,肉味的鲜美顿 时飘散出去,让士兵们如饿狼般扑上去撕咬强抢。
而另有一群士兵却宁可饿死,也绝不上前围着大锅讨要一口汤羹,因为他们吃的是自己百姓的血肉!何其可悲!
“杂碎兵,你可以饿腹不食人肉,但不要阻拦我们活下去。”
一名壮兵凶狠狠地警告阻拦的少年关山:“滚!再不滚老子连你也砍了!”
人群中蹿出一名少年蒙祎,拉走了少年关山,冷眼残酷道:“皇帝南逃,戎狄肆虐如蝗,剩下我们这群穷兵百姓,早晚都是个死!今天不死在刀下,明天也要死在敌军的刀下!由他们去吧!”
“援军会来的!”关山坚定地争辩道。
“没有援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援军!朝廷一直都在骗我们的!他们只顾自己活命,哪里还有闲心救我们!”蒙祎怒发冲冠,怒吼着白日做梦的少年:“关山!你清醒点吧!”
“皇帝已经成立南方朝廷,驻军在江边,向匈奴投了降书,割让了北方城池。”
“明日,你就是杀了一千匈奴,一万匈奴,皇帝老儿也不会感念你报国忠君!你听不明白吗!我们早就被南北两边都放弃了!”
“什么天子恩浩荡,什么食君禄忠君事,都不过是老将军自我感动的言语罢了!”
“你睁眼看看他的下场,被敌军乱箭钉死在了城下!”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忠君报国吗!”
关山紧攥着双拳,狠狠地击打着斑驳的城墙上,发出无力地哀嚎声。
而城墙下,听到争吵声的士兵都颓唐绝望地垂下眸子,顿时,一片死般地沉寂……
忽然,不远处一个老兵用仅剩的一条孤臂,提着一个破烂的酒壶,草鞋断裂,只能趿着往前磕磕绊绊地走着,他凹陷的眼里流着浊泪,用破风箱嘶哑的声音往天穹高喊:
“一声天子恩,孤冢生荒草。”
那声音,像是老马死前最后一声愤慨又无力的咆哮嘶鸣。
“赋税不曾少,积粮供君好。”
篝火旁的老兵,用脏污的手颤抖地捏起一嘬泥土往嘴里添去。
“书生老无用,提枪杀几人。”
“君王粉黛裙,仓皇弃马逃。”
马厩旁目光呆滞等死的伤兵缓缓转过头去,眼珠转动了一下。
“男儿报家国,家国何以报。”
“白骨无人拾,腐肉安可逃。”
贪婪咀嚼着罐子里人肉的士兵,争夺最后一口肉汤水厮打的士兵,缓缓顿住转身看向那人。
“大儿死忠义,小儿猝衙役。”
“弱女投枯井,老妻吊朽梁。”
四周,逐渐响起了呜咽哽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