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说话的人。陈荦看到他身上简朴素净的青衫,再看他一脸正色,便产生了一种这个人大约值得信任的感觉。
这时,只听陆秉绶在前面回头说道:“寒节,不得多言。”
看他要起身,陈荦急忙伸手抓住他的袍角,觉得不妥又放开了。
“我和姨娘,就是你说的,盗窃,盗窃已行而未得财,我们怎么才能领罚出去?”
她虽然急切,却并未想抵赖罪责逃避判罚,陆栖筠心里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同情。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既盗窃属实,你和你姨娘等着县令大人的公堂提审吧。”
韶音忍不住问道:“公子,我们还要被关多久?我和这孩子已在牢房中关了二十日了。”
二十日?陆栖筠不解,既是案件已无疑点,叔父为何要将她们关押这么多日?
前头陆秉绶又叫他名字,陆栖筠没时间再多说,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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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栖筠,字寒节。出身玄趾陆氏,是陆秉绶的侄子。
待打发走了州府的书吏,陆栖筠忍不住在书房向陆秉绶询问:“叔父?牢房中那对母女的盗窃罪早就可按流程审理,为何却一直关着?可是还有疑虑?”
陆秉绶:“苍梧去岁的田赋还未收齐,节帅府催讨,这些天我带着三班衙役到下面乡间督收粮税去了,哪来的时间?”
看陆栖筠不解地站在原地,陆秉绶多说了两句:“你知道那两个女贼是谁送进来的吗?这母女俩胆大包天,偷到平都丞相府头上去了。失主亲自把这两人押解而来,手中拿的是丞相府的牌子。”
陆栖筠微惊:“失主是谁?难道是丞相杜玠?”
“杜玠不在朝中处理政事,来苍梧这地界做什么?”
“嗯?”
“是个青年,看样子不过弱冠年纪,跟你相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那块如假包换的丞相府令牌!此人要么是杜玠身边的人,便服来苍梧不知做甚。那母女偷到他头上,是自触霉头,赖不得谁。”
陆栖筠不爱听这话,“就是杜玠身边的人,也得按律令法条办事。”
陆秉绶闻言看向窗外,轻声呵斥道:“慎言!当朝宰辅是你个小小士子能议论的?”
“可我日后也要进京考试, 与那杜玠同朝为官的。”
陆秉绶知道这侄子自小禀赋极高,因此对他相当喜爱。可陆栖筠这话却令他大为不满。
“你真有青云志气,就待到那时再说!在我房中说这个话,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听了,平白给陆氏惹一身麻烦!别说了。”
陆秉绶为人为官一向都十分谨慎。
陆栖筠想到自己不在其位,难懂得他的艰难,于是致歉道:“叔父,对不起,侄儿该慎言的。”
“你知道就好,回你房中读书去吧。那母女关了这些天,那青年人也没给县衙再传来什么信号。明日,也该审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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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衙牢房中关了二十多天后,陈荦和韶音被人押了出来。从狭窄的甬道踏进大堂后的天井,头顶上天光晃得她俩几乎睁不开眼。因为青衫青年那一句“盗窃已行而未能得财,或能轻判”,韶音和陈荦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但真到了要堂审的时候,还是极度不安。
韶音和陈荦被衙役带到县衙大堂,呵令跪在地上受审。
陆秉绶官袍齐整,一脸肃穆,按惯例问了两人前因后果。至于罪证,他自己已亲自看过。韶音和陈荦相信了青衫青年,将偷窃之事从实招认。
“此案本官已经审理清楚,你们两人也认了罪。”陆秉绶不欲多费时间,提笔写下一张判书,交给旁边的书吏。
那书吏接过,清一声嗓子,念道:“本案审理已毕,窃贼李氏、陈氏对所犯盗窃罪行供认不讳。因盗窃赃款巨大,着判罚李氏、陈氏流乌木堡,即日押解启程,永不叙还!”
韶音和陈荦惴惴地听着,直到听到“流放乌木堡”,韶音先是呆在原地,随后忍不住“啊”地一声,浑身一软委顿在地。
乌木堡,那是离苍梧千里之遥的极北苦寒之地。苍梧城中犯了罪被流放乌木堡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有的在去的途中就冻死饿死了。若是女子被流放,千辛万苦到了那里,大多是被凌辱至死的下场。
“大人!”有两个声音同时喊。阻止了陆秉绶拿起令签的动作。是跪在堂中的陈荦和站在大堂侧旁听的陆栖筠。
陈荦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站起来,却被身旁的粗壮衙役一脚踹在腿弯,喘得她重新跪了下去。
陆秉绶皱眉看着她:“你有何话说?”
陈荦抬头,她从未读过书,也从未见过律法条文长什么样子,可此时情急,忍不住直白地问:“大人,你判我们流放乌木堡,这……是《大宴刑统》中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