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年，褚羽感觉每日都在数着休沐的日子活。
十五载春秋在剑刃上凝成霜色。王权山庄的日子枯燥而严苛，晨起练剑，暮时打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手掌早已磨出了厚厚的茧，虎口处的伤痕结了又裂，裂了又结。但好在，她真正掌握了王权剑法，虽然仍使不出剑意，但她已经超越王权陵烨成为这一代王权山庄最顶尖战力。
褚羽收剑入鞘时，第一缕阳光正突破云霞照到她身上。
她站在王权山庄最高处，手中剑泛着冷冽的寒光。她记得初来时的生涩，记得第一次挥剑时虎口震裂的痛楚，记得第一次被打飞出去撕裂般的疼痛，但…更记得楼弃在山下等她十五年的身影。
“师姐......真的要走吗？”王权陵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褚羽转身，剑穗扫过石栏。她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看着他眼中掩饰不住的眷恋和痛楚。
褚羽：“嗯。我要回御妖国。”
“为了那个妖？”听到褚羽的话，男人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打断她这找死的决定。
“为了我自己。”褚羽抽回手，“也为了那些......”她望向山下，那里隐约可见一抹银白，“不被人类当生灵的妖。”
褚羽：“而且，他还在山下等我。”
少年突然红了眼眶。他记得师姐总在休沐日消失在山径尽头，归来时脖颈都带着绯色；记得她夜半对月独酌，剑鞘上渐渐缠满银白的犬毛；更记得三年前自己偷偷跟去，看见冷月寒潭边，那个妖怪在师姐身下一遍遍求饶。
“师姐......”他哽咽着，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从来都留不住。
……
晨钟撞破霜天，褚羽踏着剑气下山。
她的剑意尚未大成，但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剑风呼啸间，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辞别山庄时，所有同门都来给她送行。褚羽见到了很多不舍的眼神，很多同门喜欢她，她也确实在这里有了家的感觉。但她始终记得她来此地的目的，她要回御妖国。
“师姐———”
山道两侧挤满了山庄弟子，最前头的小师妹捧着香囊泣不成声。“师姐，保重。”她红着眼眶走上前，将绣着祥云的香囊塞进她手中，“这是我做的，愿师姐一路平安。”
褚羽接过香囊，轻轻握在手心，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谢谢。”
“此去...”执剑长老欲言又止，最终只将剑匣重重按在她掌心，“王权剑意，该悟的时候自会悟得。”
褚羽抚过剑匣上古朴纹路，忽而想起十五年前刚踏入王权山庄时的场景。彼时她跪在大门前，偷听到长老们争论是否该为这张脸破例。而今匣中躺着的，是王权山庄最顶尖的铸剑大师为她仿造的“王权剑”。
山庄至宝只传给庄主，所以他们为她打造了这件“仿品”。
褚羽跪地，郑重地磕头拜别。之后她转身离去，众弟子只见师姐回眸一笑，比剑坪新雪更清冽三分：“待我解决我的事，会回来和大家道喜！”
她知道，妄图以一人之力撼动整个国家确实是在痴心妄想，但没有什么划不划算，她想去做，那就要去。
山脚下：
楼弃倚着树干，尾巴正得意地摇摆着：“终于舍得下山了？”
“等急了？”
看着少女走近，楼弃终于维持不住冷静，他扑上去搂住褚羽，“等得尾巴都秃了。”尾音消弭在纠缠的呼吸里，七年相思化作落在唇间的吻，烫得褚羽心口生疼。
褚羽被按在树干上，楼弃的吻带着北境风雪的气息，犬齿厮磨间又沁出血腥的甜。她扣住他后颈，在对方吃痛的闷哼中反客为主，指尖插进他凌乱的银发。
“笨狗。”
结束后，褚羽扣住他的手腕，认真的说：“我要回御妖国。”
山风骤静。
楼弃的竖瞳骤然收缩，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十五年前他们初遇的场景。那个被他骂假惺惺的少女，真的要为了那些素不相干的妖去冒险。
良久，他沉默的松开褚羽，转身蹲下：“上来。”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褚羽趴上他宽阔的后背，就像从前一样，让楼弃载她赶路。妖气撞碎山风，两道身影没入云海。
王权陵烨站在最高处，看着金色剑光与银色妖气绞成青虹贯日，他突然想起那年七夕，自己偷偷在她剑穗系了枚雕着桃花的玉珏。而今那抹银白，早将玉珏碾作齑粉。
良久，他轻声呢喃：“师姐……愿你得偿所愿。”
山风拂过，卷起满地落叶。十五年光阴，在这一刻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