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们现在做的不就是亏心事?”
说完,那名流匪缩着肩膀,往别人跟前凑了凑。
“大哥,马……马九好像不太对劲!”又有流匪惊道。
如那人所说,马九的确不对劲。
宋识隐约看到马九背后站着一个人影,可是光线太暗了,她只能看到一截枯白的手从后面慢慢抓住马九的肩膀。
这会儿的马九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朝众人咧起嘴角,痴痴地笑着,接着,他丢下铁刀,伸手放进襟前一阵乱掏,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举在手里,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宋识脸上浮现一抹骇意,“二哥,你有没有注意到……马九背后好像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何止一个,他背后全是人,”宋纪皱眉看着马九,压低声音道:“阿识,趁现在流匪都在看马九,你骑上那匹马先走。”
没等他说完,狂风再起,马九手里的银票被卷得满天乱飞。
下一刻,众人见到有封信从马九手中掉落。
匪首当即捡起,展信的一瞬间,他脸色忽沉,“马九,你何时和梅天梁那狗官勾结到了一起?”
马九晃了晃头,不再咧嘴痴笑,似是清醒过来,他看到匪首手上的信,瞳孔骤然睁大,“大哥,我……”
匪首怒瞪着他,命人把他捆起,看着信上的文字,他恍然道:“从扬州来,又姓宋,还护着匣子里的这些东西,难道你们与宋知县……”
“宋知县是我兄长,你们手上拿着的是能够证明我兄长清白的物证,”宋纪顿住步子,把妹妹护在身后,敛去嘴角血渍,转身冷笑:“你们不就是求财么?可以,只要把东西归还,我许你们每人三百贯钱。”
匪首思虑片刻,忽而低笑出声。
章氏以为他嫌银钱少,往上添了添,“六百贯!”
“不必,宋知县与梅天梁那些狗官不同,他家的钱,我们不会拿,”匪首双手托举木匣,走到章氏身前,“既然匣子里的东西能让那个狗官得到严惩,我曹成便没有不还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天,言辞悲愤:“我们所求并非钱财,而是希望朝廷能将梅天梁那些狗官绳之以法!不再强征无理杂税!”
章氏迅速接过木匣查看一番,确认无误后,道:“官家继承大统后曾多次下令减废各路繁苛杂税,只要将梅天梁定罪严惩,平江府今后自然不会再强征。”
流匪中又有人埋怨道:“说得好听,这个税没了,明日又冒出来另一个,交不上钱就得拿东西抵。”
国库空虚,金人屡屡进犯,战守所用兵马粮草处处都需银钱为继,故自去岁始,朝廷征缴赋税较往年尤为频繁,没想到竟成了某些人敛财的手段,宋识觉得颇为讽刺,不由唏嘘:“这平江府还真是冠履倒施,流匪比郡守都懂得爱民惜民。”
宋纪低声回她:“那些地方官费尽心思搞出来名目繁多的杂税,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贪念?这样 的人,如何会在意百姓的死活?”
曹成长叹口气,看向身后的同伙,“不是我曹成懂得爱民惜民,而是我们当中多少兄弟原本也是田户商户,只不过被梅天梁逼得实在没活路了,才上山当了这人人喊打的贼寇。”
能把这么多百姓逼作流寇,梅天梁的恶行必然不止一桩两桩,人们对他也定然心怀怨愤,想到这里,宋识心念一转,脑中顿时有了主意,“你们可愿被官府招安?随我们一同去府衙指认梅天梁的罪行?”
曹成踌躇道:“小娘子,我们何曾没有想过?那狗官才到平江府还只是个吴县通判,便能越级代领县事,强收财赋,任期未满又摇身一变成了太守,听说是跟朝中某位相公沾亲带故,但凡状告过他的人,重则斩首,轻则刺配充军,或是卖作贱籍劳役,谁还敢再去告他。”
说至一半,他面露悲色,“几位,不是我曹成说丧气话,梅天梁势大,即便有证据,你们也很难赢过他上面的那个人的。”
宋识不作多余解释,只问众人一句:“那你们就甘愿忍受不公,当一辈子流匪,看着梅天梁逍遥法外?”
此话一出,顿时激出流匪们心中的愤恨。
“大哥,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不能放过那狗官。”
“我要他下去给我爹娘陪葬!”
曹成仍心有顾虑,抬手止住同伙,对着宋识道:“我与梅天梁不共戴天,当然愿意随你们去公堂指认,可我身后这些兄弟,他们不像我,是个孤家寡人,怎么着都行,如果他们跟我一同去衙门,官府定然会追究我们从前的罪责,倘若进了监牢,他们家中老小又该如何安置?”
原来是个讲义气的,难怪那些人都肯听他的话,宋识晓之以理,继续劝道:“梅天梁除了私征杂税,还贪盗库银,这是斩首的重罪,倘若你们在公堂之上揭露出梅天梁所犯罪行,协助勘破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