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大安稳,稍有磕碰流血,全家都会草木皆兵。一旦听说他受伤,父亲会立刻放下公司所有的事,专程赶回来;母亲也会向单位请假,陪在他的身边;保镖们更是严阵以待,严防死守,生怕他被血族趁虚而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童年和其他人的童年不大一样。坚固的高楼,密闭的空间,四面的银墙,那是他绝对安全的领域。
他问母亲,为什么每次受伤,那些人都会冲出来伤害他?
母亲对他说,因为他们是其他物种,现在还没学会怎么融入人类社会,我们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说这话时,母亲一边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一边处理着积攒遗留的工作。于是黎信步把想要和同学出去玩的话默默咽下。
青春期开始萌芽,男孩女孩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和独立的空间了,而他严格的家教像一道结界,把他隔离在同学们之外,整个年级都知道他需要在太阳下山前回家,调皮的男生一见他就开始揶揄,一个个外号轮番叫着。
他被叫得最多的外号是“信步瑞拉”。因为大家觉得太阳一黑就必须要回家的他,简直比灰姑娘辛德瑞拉还要可怜。
放学后,男生三五成群地去打球,他不能。
周末和同学玩,不管尽没尽兴,五点一过,就会被保镖带回家。
甚至就连晚自习,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
十三岁的某一天,班上都在讨论天琴座流星雨大爆发,相约一起观看。
是夜,叛逆期的黎信步骑了辆山地车,径直蹬往森林公园。
现在想来,那场流星雨的确璀璨又梦幻。< /p>
——如果不出现那几只红眼睛的吸血鬼就更好了。
他不小心撞在一块岩石上,眉骨被磕出了血。等到再抬起头时,一群吸血鬼把他团团围住,露出了森白的尖牙,毫无理智地朝他扑来。
好不容易从他们的獠牙下逃脱,刚想跑向树林,忽然顿住了。
树林在动。
明灭的流星炫光下,远方那些他以为是树的影子,竟然是笔直站立着的吸血鬼,一瞬间,他们红眸像火光一样点亮,身体朝他飞移过来。
想要掠食他。
冰冷的绝望爬上脊背,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块怀表如神兵天降般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地握紧双拳以作抵挡,正要扑向他的吸血鬼们突然一滞,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像忍着极大的痛苦似的,深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怀表。
——他们怕这只怀表?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黎信步突然把怀表拿到一只吸血鬼面前,对方飞快地窜走了。
怀表所到之处,吸血鬼们都抱头乱窜。
黎信步觉得离谱。
他们竟然怕这块表?
拇指顶开表盖,刹那间他被强势的美貌直击心魄。
迅速合上,他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天空,耳根红透。
最后一颗流星正飞快地拖着尾巴离开深蓝的天幕,隔着一百公里的距离击中了他的心。
他的心在剧烈跳动,如感受到什么召唤似的,呼之欲出。
这只怀表的主人是谁?
为什么吸血鬼会害怕她?
又为什么会来到他的身边?
一串问题环绕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要找到她。
对她道一句谢。
十三岁的黎信步这样想。
没想到这一找,就找了十三年。
他相信怀表主人与吸血鬼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于是他报国防大学,考特族局,进夜游队,保密权限一升再升,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离她更近了。
却,还不够。
“里面的黑白照片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她已经死了怎么办?”在展柜前,母亲凝望着怀表,温声问他。
“我会找到她的墓地,每年都送她一捧蔷薇花。”
十七岁的黎信步这样说。
“如果她是吸血鬼呢?”
他认真地思考了很久,忽地笑了,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和一边浅浅的酒窝。
“我想被她初拥。”
二十一岁的黎信步这样说。
“你有没有想过,她要是不想初拥你呢?”
深邃的目光里顿时闪过一抹痛色,很快被冷峻的神情掩盖住了。他低下头,看上去坚定而又倔强。
“那我也想留在她的身边。直到我死。”
二十六岁的黎信步这样说。
人性总是难免贪卑劣婪。
十三年前,他曾向流星许愿,想要向她道一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