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回了老宅,三房跟去陪护,京中便只留下大房二房两房。
如今姬时语之父姬雄武乃是忠义侯,可舒氏膝下却无一子,只有两个女儿。
因此忠义侯世子之位,迟迟没有定夺。
姬时语明白二房打的主意。
二叔父与她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三叔父却是庶出,尽管二房三房皆有嫡子,然二房所出的嫡子更为正统。
前世姬如静的亲大哥被册立忠义侯世子,二房想等她父亲百年,让姬云暮继承忠义侯。
可眼下怎么闹,忠义侯府的当家主母都不是二房的傅氏,而是舒氏。
因此姬如静不满,接连恣意寻事。
不过姬时语并不怕她,大不了姬如静来闹,她便装病。
这事前世她便熟稔,只要她一病痛,姬如静拿她如何不了,欺负体弱嫡妹,侯夫人舒氏会拿她是问。
只是这装哭亦是耗费精力,这辈子她的心悸之症还未好全,这会儿身体实打实的有些难受。
姬时语小脸不见红润,缓了一会儿后,苍白的脸恢复了两分浅红。
萍柳倒了一杯温水来,姬时语小口喝下,猫瞳般黑亮的圆眼流露出一抹哀怨。
“小姐?”
“饿了。”
姬时语小声嘟囔,蔫蔫地垂头。
一大早爬起来已是够痛苦了,还未进点滴米,小肚子都发出了咕咕叫声。
“那奴婢去小厨房给小姐拿吃食。”
“好萍亭,我想吃鸡肉饼。”
“小姐,清早吃会闹肚子的,夫人说了不准您吃。”
姬时语一听不能,小脸一垮,她不甘心追问,“那我能吃什么?”
“白粥,清汤,红枣糕。”
这寡淡的汤水令姬时语没了半点盼头,而下一刻萍柳便小声道:“兴许还能有瘦肉蘑菇豆腐羹。”
“这感情好!”姬时语眼里有了亮光,她比两个指头,“好萍柳,多拿一碗过来喔。”
萍柳笑着应好。
思芳院再度冷清,室内仅有微弱的呼吸声,姬时语才想起屋中还有个大活人,被晾在一旁的江曜。
姬时语侧过头,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床头,这一下,直落落对上床头静坐的少年阴郁的双眼。
他 一直都在看她!
姬时语错愕,微微心虚地想侧眸,可转念一想,怎么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何惧怕被他瞅见。
“你,你今日身子还好吗?可有被我二姐欺负?”
江曜直勾勾地凝在她一张一合的小嘴。
方才姬时语入室,那张小脸是失了红润的惨白,又听了好一通的鸡飞狗跳,这会儿缓过劲,小脸红扑扑的。
纤长的眼睫如蝶翅在脸蛋印下阴影,她没有看他,他却不自觉咽了口水。
“你……”
姬时语飞快瞥了江曜一眼,少年的凝望太过直接,那双狐狸眼似一把小钩子,让她不敢对视。
她再度垂眸,抠着手指头,“你怎么不说话?”
江曜满心都在想:她应是有心悸。
可那会儿的喊疼直哭却是装的,她的小把戏太过拙劣,他一眼便看穿了。
江曜收回眼,右手的拳头攥了太久,掌心全是红印,他沉默开口道:“没有。”
他不看她,姬时语便有勇气看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江曜还是沉默。
“我总不能喊你喂吧。”姬时语鼓起小脸,“你如今住在姬府,这样不好。”
江曜留在姬府养病,可不能无名无姓的呆着。
他本就金鳞岂是池中物,待到父亲归京,姬时语便打算将江曜交给父亲。
姬府和白家,以及楚王府的恩怨,父亲来处置是最合适不过。
而在那之前,她想竭尽所能让江曜养好病,身子康健起来。
“喂。”
“喂。”
“喂。”
江曜有点烦了,他扭了头,“池生。”
姬时语歪了下脑袋,心想他怎么不叫江曜,但她还是喊:“池生?”
江曜眉眼稍霁,“江池生。”
自池而生,他的母亲背井离乡,在乡村落脚,乡里人谁也不知道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是如何在池塘里将他生下来的。
江曜只知道这名字是他母亲给取的,后来啊。
后来他们告诉他,他娘死了,就死在了生他的那片池塘,她不愿受恶霸的屈辱,被活活摁死在了水里。
许多事江曜已是记不得了,他甚至不记得他娘的模样。
他只记得最难的日子,便是和野狗抢吃的,有一顿没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