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辑宁放下手中折子,略有思索。
怀钰靠着旁边梁柱借力站着,身上浸出冷汗,她不该给堂妹做主这桩姻缘,她起初本意不仅是为氏族,亦是有别的私心,与宋安亲近的所有人中,唯独少陵王得封,她想探查宋安死因。
堂妹为氏族已付牺牲一生幸福,她怎能再让她付诸性命。
怀钰此刻只敢偷听,她若是不沉住气,现在出去是寻死,只觉自己胸闷难受,呼吸困难。
“此事容朕思索。”宋辑宁沉声,若是此人与怀钰无任何关系,他定会毫不留情以绝后患。
邹荣刚从膳房回来,见着怀钰背靠在内阁梁柱旁,并不知前殿在议事,欲开口询问,幸亏怀钰反应快,食指放在唇中示意他噤声,“陛下在谈事,你我莫要打搅,我要回去歇了。”落荒而逃般。
怀钰思绪混沌往兰台而去,雪中身体冷意比不过心中寒意。
宋辑宁的行为与沉默已向她承认是他弑君。
她亲姑姑一家因卷入庄妃失迹旧案,姑姑姑父被斩,家中男眷流刑房陵,女眷没入官妓,她那表妹才金钗之年,她至此已寻找三年未有半点下落。
太后虽是纪氏旁系非她亲姑姑,可亦是养育过她数年,如今被囚限步。
罢免父亲兵权以致戎翟趁此扰乱边境,父亲心腹部属小队中敌方计谋身死数人,重新派去的总兵对她纪氏族人一贯打压。
他刚登位便拿她家人开刃,她给他去信数十封他皆予驳回。
与她谈何情深,哪来一分半点情分可言,不过是得不到所产生的妄念。
桩桩件件,怀钰走至一处宫墙角落,无力蹲在地,强忍泪滴,已是心痛难忍,如今却不得不与他装得和颜悦色。
他纵有身不由己,为何要逼得旁人至此。
苏衍回禀到最后一事时,略显忐忑,“皇陵抓获那形迹可疑之人,身上有纪氏的族牌…”停顿下看了宋辑宁一眼,将族牌递给邹荣,未全部说完。
宋辑宁指尖捏住折子边缘泛白,“接着说。”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
“刑部审问,此人刑罚之后还剩一口气吊着,依旧不吐 一言,刑部员外郎上报回告纪氏现下并无人丁减少。”苏衍回禀的惴惴不安。
“暂且搁置此事,近期且先将都水监内无所作为的官员,调离或罢免。”宋辑宁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让苏衍退下。
“是,臣告退。”苏衍退出殿内,望着杳杳黑夜狠叹一口气,这都水监如今交由傅丞,两人不合,他虽实权多些,也不可不顾傅丞面子,此事难办呐。
连书未得回怀钰身边,但总归怀钰见着她平安无事,安心些许。
她还是不允阿云近身,自打那夜半夜起夜瞧见阿云给宋辑宁回禀自己一日所做,她便对这人心存芥蒂,不会再过多接触。
怀钰躲进床帏,“你且出去,我歇下了。”
待阿云关好殿门,怀钰去到桌案前取出方格中的炭笔,撕下小条麻纸小撰几字,因着紧张手不停颤抖,速速去窗棂旁取出笼中飞奴,磨断小段丝线系在飞奴羽根,遮挡住不会明显一眼被人发觉,推窗确认四周无人才将飞奴放飞。
怀钰瘫坐在地,捂着心口感受心跳越来越快,悻悻呢喃:“何时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她一刻不愿待在宋辑宁身旁提心吊胆。
后窗推开掠过风丝,怀钰瞬时转身,吹过青丝飘动,烛光跳跃光影闪过怀钰面容,凝脂点漆,好生削瘦。
“谁!”
回头一见,只见此人黑衣覆体全身,脸上带有黑银脸具挡住,怀钰退步下意识便摸向腰袋小剑。
该死的宋辑宁!
来人抑住怀钰双手,摘下脸具,“少主,是我。”
怀钰本就因方才的事虚心不已,现下又遇这事惊吓一瞬,唇色煞白,满脸憔悴虚弱,见是熟悉之人,稳不住身险些跌地,唐羡好扶住她坐在榻延。
怀钰胆颤心惊,声音压低:“你怎敢进来,宫中戒备森严,小心丢了性命。”她心腹不多,连书与唐羡好她最为倚重,唯二两位女部下。
“殿下安排才得以进来,少主,长话短说,后日少陵王抵平阳,随行队伍中有一人少主届时只需向陛下要得此人。”唐羡好取出两份信件与一小瓷瓶,“您注意身体,内卫不会儿巡至此处,我需速速离开,殿下会尽快来接您。”
怀钰此刻身着里衣,堪堪遮住瓷白肌肤,纤纤玉手将面具拿起戴回唐羡好脸上轻系耳后,柔声:“顾好自己,万事小心,来日再见。”似春风拂面平,温和婉转。
唐羡好看得心脏轻漏一拍,以防万一速速从后窗翻出离开。
雪絮蹁跹,怀钰闭窗,轻盈飘进落在眼睫。
阿云方才在外亭听得响动过来,今夜轮她守夜,推门而入,“姑娘,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