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死状凄惨。
一想起这桩桩件件,武安侯后脊一阵阵地发凉。
等等,莫不是自己近来同宰相党走得太近了些,所以晋王这才来府上试探自己的口风了?若是这种可能……
他瞬间遍体生寒。
思来想去,终究是心内难安:“殿下今日未曾提前知会一声……如何便想着来了府上?”
啪嗒一声,是茶盖扣在茶盏上的声音。
武安侯心下登时就凉了半截,嘴角勉强维持住的笑容一丝丝僵了下去。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厅堂内只余寂静。
“武安侯好像不太欢迎本王亲临府上?”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教人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但以晋王的个性,此时若真不带任何情绪,那才是见了鬼。
武安侯背上冷汗直冒,倒抽了口凉气,忙道:“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能来自然是咱们谢家的福气。只是……前些日子臣同殿下身边的随从确认过,他说王爷近来忙碌,想必不会驾临府上,您今日突然驾临寒舍,臣招待不周,实属罪过。”
陈续宗淡淡扫过一眼,将他面上的情绪尽收眼底,随即收了眼神,起身道:“罢了,今日本王来侯府,合该去灵前一趟。”
武安侯心内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下。
陈续宗向面前中年男子看去一眼,神色逐渐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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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到灵堂之前,侯府的女眷皆已到齐,除此之外还有从阜阳老家赶来的谢氏族人。
先前二爷谢慎早逝的时候,他们便惦记上了二房的财产,只是当时碍着老侯爷尚在世,加之二房尚未绝嗣,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眼下他独子也早早病逝,二房便只剩下两个寡妇。二爷的遗孀杜氏向来是个性子软的,至于她儿媳,今日一直在低声啜泣,不言不语,如此看来是个性子更软的。更何况她家世不显,本就没有倚仗。
谢二伯自觉多了几分底气。
“这二房如今绝了嗣,二位遗孀在京城居住也不是不可,只是……”
他话锋一转,似是颇为为难。
江葭依旧垂首掩泪,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京城多是非,万一惹出些风言风语,届时坏了谢家的名声,如此倒是不美。依我看,二位不如回襄阳老家居住,也图个清静。”
闻言,杜氏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
瑞珠同江葭对视一眼,急忙大声道:“夫人向来身子不爽利,如何经受得住刺激。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江葭撑着桌沿站起身,上前伸手扶起了杜氏。
谢二伯同身旁族人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不安来。
他迟疑 问道:“这是……”
江葭安抚杜氏的手一顿,随即缓缓直起身,再抬头时一行清泪从脸颊滑下,颤着声道:“我孤苦无依,你们如何左右我倒也罢了,但我婆母这些年在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君尚尸骨未寒,你们竟如此苦苦相逼,那我也不必活了,现在就到地底陪我那苦命的夫君去!”
说罢,竟是要撞棺自尽。
好在瑞珠及时将她拦下,屋内众人皆惊魂未定。
武安侯夫人吴氏脸上神色变化了好几遭,本欲出面打个圆场,身后突然传来谢老夫人的声音。
拄拐撑在地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武安侯府是清流大家,岂会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
谢氏族人哪曾想过今日险些酿出人命来,犹惊疑不定,又听谢老夫人方才所言,面上皆青一阵白一阵。
谢老夫人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面孔,最后将目光定在谢氏族人身上。那几人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她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番心绪,转身放缓了声音:“侯府招待不周,让晋王殿下看笑话了。”
屋中众人这才注意到谢老夫人身后站着晋王一行人,忙不迭行礼。
先前喧哗的灵堂重又回到诡异的宁静之中。
晋王走上前,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先前寻死觅活的女人身上。
着一身纯白的素衣,面色苍白,眼眶红肿,一双美眸盈满泪光,热孝之中虽不曾涂脂抹粉,却是楚楚可怜之态。
再仔细看上一眼,还有些面熟。
不过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也最恶女子在他面前做寻死觅活的伎俩。
思及此,他眸色更冷了些,沉声叫了起。
江葭双腿有些发麻,身子晃了晃。
她方才被瑞珠在灵柩前拦下,距离她最近的便是那位晋王殿下。
二人背对着众人,是以除了她之外,无人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肆意打量。
那实在是道令人无处遁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