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眼神猛地一颤,原本积压在心中的怒火,仿佛被这寥寥数语冲得七零八落。m.aihaowenxue.us
德贵妃,定然是这些日子被这个逆子给气到了。
她毕竟是从潜邸就开始伴着他的女子。
温婉娴静,总是在他身后默默相随。
如今病入膏肓,竟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昭明帝的手慢慢松开,心头一片沉重。
怒意虽未完全散去,却终究压下了最狠绝的那道旨意。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缓缓道:“……慎王罪行虽重,然念及德贵妃病重,不忍再让她临终前伤心……
慎王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无诏不得踏出一步。”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面色各异。
慎王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昭明帝,眼中带着庆幸。
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惊惶。
他深深磕头,声音颤抖:“谢……谢父皇开恩!”
昭明帝却未再看他,脸色沉冷,袖袍一甩,起身离去。
只是那背影,似乎透着几分疲惫,几分不堪。
殿中静默无声,唯有慎王叩首谢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
二皇子与勇王站在群臣之中,听到昭明帝的判决,皆是眉头紧蹙,面色阴沉。
二皇子的拳头在袖中暗暗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心中不甘,慎王罪行滔天,原该处死。
如今却只被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仍留得一命。
父皇终究还是心软了。可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旨意已下,难以更改。
只恨德贵妃实在病的及时。
勇王倒是无所谓,扳倒慎王他并未出什么力,不过顺势而为。
然而季回安却一派淡然,像是早已料到了一切。
他微微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并无讶异之色,甚至连一点失望都没有。
似乎这结果在他看来,毫无意外。
昭明帝的心软,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终究还是老了,难成当年雷霆果断之势。
不过,
——慎王虽活,但已不足为惧。
季回安步伐迈出太和殿,抬头看了看被云层遮蔽住的日光。
朝堂之上,风云虽停,但暗潮却从未散去。
清风阁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蝉鸣声裹着暑气漫进庭院。
季回安踏过青石小径时,正瞧见宋清妤歪在廊下的湘妃榻上。
杏色裙裾垂落榻边,绣着兰草的袖口松松搭在腰间。
发间玉簪映着斜阳,在乌发上洇开一圈暖光。
他摆手止住要行礼的碧桃,接过她手中的薄毯。
指尖却在触到薄毯时放得极轻。
正要替她盖上,却见那双眸子忽地睁开,清凌凌映着他的影子。
“胡闹。”季回安顺势将毯子扔在她膝头,广袖带起一阵龙涎香。
宋清妤慌忙想起身,被季回安制止住。
发簪上的珍珠串晃出细响。
“屋里闷得慌......”话音未落,喉间涌上痒意,偏头闷咳起来。
季回安皱眉去替她顺背。
“碧桃。”他声音冷下去,“主子任性,你们竟也由着她?”
碧桃低头,宋清妤急得扯他衣袖:“是我非要。”
指尖擦过他掌心,季回安反手将那只手裹进掌心,凉的。
本就细的腕骨,瞧着像是能被他轻易折断。
季回安盯着她的脸,见她气色比前两日好了些,心里稍微放松了点。
但语气依旧冷淡:“你还没好利索,万一着了凉呢?”
季回安看着她,一时没了办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又怕太过严肃,吓着她。
只好轻声无奈道:“下不为例。”
宋清妤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轻轻点头,乖巧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