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在疾雨中乱颤,宫墙内外的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m.baijiawenxue.com
季回安策马穿过朱雀长街时,缰绳几乎勒进掌心血痕里。
马蹄溅起的水花泼在青砖上,倒映着天边炸开的紫电,像极了三日前宋清妤中箭时撕裂夜空的寒光。
金吾卫的兵士见季回安翻身下马,一块令牌便映入眼帘。
兵士们满脸骇然,一向冷静从不失风度与礼教的小季大人,今夜竟如此仓促狼狈。
吓的他们立即打开宫门。
季回安的玄色披风被雨水浸得如墨云翻涌,从他们的面前飘过。
在勤政殿当值的孙公公提着琉璃宫灯迎出来,昏黄光晕里照见季回安下颌凝着雨珠。
从偏殿入内跨过门槛时,季回安听见里头棋子落枰的脆响。
推门刹那,安神香气息扑面而来。
慎王正捻着白玉棋子轻笑:\"父皇这手飞镇当真精妙。\"
鎏金蟠龙烛台映得慎王的侧脸温润如玉。
他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言谈举止间无不透着对昭明帝的孝顺与尊敬。
神态恭敬,话语轻柔,尽显父子情深。
昭明帝则面带微笑,显然很是满意。
“父皇,接下来这步棋您可要小心了。”慎王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皮。
昭明帝哈哈一笑,抬手落下一子,“倒是学会给朕设陷阱了。”
孙公公见季回安止步不前,只好躬身上前低声禀告道:“陛下,小季大人求见。”
昭明帝早已经得到暗报,季回安已于今日入京都。
他一直在勤政殿等着,恰好慎王进宫,便伴在身侧对弈几盘。
他听了孙公公的来报,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道:“让他进来。”
慎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季回安踏入御书房,浑身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昭明帝见季回安如此狼狈,心头一紧,立刻从棋盘旁站起身。
走到季回安身前,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回安,快快起来。”
又冲着一旁的孙公公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小季大人这副模样就不知道先让他换身衣裳?”
孙公公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
季回安依旧跪在地上,丝毫不为所动,“陛下,政事要紧。是微臣婉拒了孙公公的好意。”
一旁的孙公公向季回安投去略带谢意的眸光。
“臣,参劾慎王殿下。”
季回安跪在冰裂纹青砖上,雨水在地上洇成一团,将他团团围绕。
“谎报茶税、戕害忠良!”
季回安喉头涌上腥甜,却被他生生咽下。
双手将账册与余山长的认罪书举过头顶,“证据在此!”
昭明帝指尖发抖地接过,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慎王猛地攥紧腰间玉佩,羊脂玉上缠枝莲纹几乎要嵌进掌心。
面上却浮起惊痛之色:“小季大人这是从何处得来的伪证?
本王昨日才奏请减免余杭赋税......”
\"去年腊月十六,殿下在别院收了镇安伯二十箱金锭。\"
季回安从怀中抖出另一份账册,纸页翻飞如蝶。
“要不要臣念给慎王听听?‘戌时三刻,慎王府马车载檀木箱十......’”
“放肆!”慎王突然厉喝。
却在瞥见昭明帝铁青面色时,扑通跪下。
“父皇明鉴!儿臣确实收过些年礼,可哪里知道是这等脏钱!”
他膝行着拽住龙袍下摆,眼中竟泛起水光。
“去岁腊月,母妃缠绵病榻。而那时王妃也将要临盆,儿臣日夜在佛前抄经,怎会有心思......”
昭明帝再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账册,上面的数字和文字清晰无比。
每一行记录都让人不禁寒心。
最终,他将账册猛地砸在了龙案上,声音如雷般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