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身看着吴药,眸中哭久现出的血丝还没散:“您救了他,也救了我。”
“此生都不足以还。”
她最后朝着三人鞠躬,再没了言语。
那高墙开始动工,野迎春也拔了根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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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在这院中从咿呀学语到啼笑莺歌。
大人经商,小孩玩乐,很多时候都只有她一人,西厢房的母亲几乎没出了房门,她难见母亲,所以总盼着过年。
年到,父亲也到。于是团圆饭上总算有了一点人烟。于是不敢放的爆竹有了人帮她燃。
突然有天母亲就变成了祠堂里的一块碑。原先至少还可隔着房门听见几声咳嗽,可在朝花时节在窗边放上一束她采的野花。现在那房子空了。
她哭不出来,想是没见过几面,没什么感情罢。直到来年的花朝,她追着蝴蝶,又采一捧野花,再走到那屋前轻轻放下,人去楼空,她哭得不能自已。
此为失去,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之后就更期待年,变得嗔怒、刁钻。仆从讲是小姐脾气,娇生惯养。只她知道,不过是用更大的情绪盖过悲伤。忘记那再无可能见到之人。
想来,那迎春还是因为她喜欢,父亲便派人来种下的。什么不喜喧嚣嘈杂,不过是眼不见心静罢。这院中种种,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在她诞生之前,事事经由母亲打理,她出生后,也似母亲,又改变了部分。
最怕是睹物思人,物还在,人却再不见。
平日总是大大咧咧,高调张扬。不过是做给父亲看,叫他免些担心。家中有两棵树,一棵树倒了,她不能再失去另一棵了。
这院子还有一个名字,只是无人敢提罢。洋洋洒洒二十载,它曾名曰:“妻女院”。
不动一山一石。看时痛心,可更害怕忘记。
王贤啊,可是十五年前,这镇市里最幸福的人家。 来去经年。
来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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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见几人收拾着就要走了,也是安排妥当。雇了马车将他们的东西一件不落地送回去,又请一辆供几人离开,临行前不舍有,挽留有,但见几人归心似箭也只得作罢。最后变作一礼,默默相送。
吴老伯和影姝先上了车,轮到小姝时,正踩上车凳,彼时道路旁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奏乐声,她转身去看,奇怪的双峰异兽从道路那侧走来,异兽上还坐着个人,也不是寻常打扮,模样更是怪异无比,他吹着某种乐器,牵着缰绳,随那异兽慢慢渡来。
王婵也看到了,算算时日开春了,也是时候了。她小声嘀咕道:“波斯的商人也到了啊……”
尹姝看她,显然被她的话吸引了。王婵解释道:“这位是从远西波斯国而来的商人,卖些奇怪的小玩意。近几年几乎年年都过来停个月吧,也看个稀奇,会些汉文,尹姝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如此……”尹姝似懂非懂地点头。谢过王小姐,又对车里的两人说了一声,最后摸了一把祥瑞的羽毛,就下了车,去凑个热闹去。
影姝当即也想下车,被尹姝拦住了,她用西坡话说:“大姝你去帮着爷爷,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不行。我没事的,转转就回去。”
男人在车里又急得呜呜地发出了声。
尹姝伸手,摸了摸影姝的头,轻轻笑:“别担心。”
然后她就在影姝满脸委屈的表情里退出了车厢,转身追着那双峰异兽跑去。
“哦,美好的人儿,你是有什么需要吗?”看到尹姝凑过来,波斯商人停下了手中的[1]surnay,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初见异域国度的人,尹姝还有些不适应。波斯商人的五官不同东方人,鹰钩高鼻,外凸大眼,再配上浓密的胡须,活像话本故事里的阎罗。
“您好……”她不太敢一直注视波斯商人,于是马上切入正题,指着商人骑着的异兽道:“您的波斯马卖吗?”
那商人也是愣了一瞬,吐字都不清晰了:“什么?你说???,哦我是说骆驼?!”
“不不不不不,[2](Thisisnotpossible).”他急得母语都出来了,“这是非卖品。”
尹姝见他猛摇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掩不住的失落:“好吧,打扰了。”说完便要走。
“喂,等等!东方人!哦不,我是说这位美人。”波斯商人一下从骆驼上跳下来,站在了尹姝身边,谄媚道:“来了,就不要走了。”
尹姝一惊,已经准备撒腿就跑。
“哦哦不,我是说,来了,去店里看看吧,先别走,想要的万一有呢?”他笑着说完,钩钩手指试图撺掇尹姝前往:“是吧,美人儿。”
去不去店里尹姝不知道,她只是眼睛睁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