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冽的男声传来,声音虽然小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穆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着。
景玉似乎以为穆安还没有醒,便也不再开口了。
穆安也不再发出动静,两人隔着一道帘子就这么僵持着。
等着等着,穆安居然又睡了一觉,她一睁眼便察觉到屋内不止有烛火之光,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这一次醒来,穆安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连肩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她试着清了清嗓子,还是疼,但有所缓解。
“娘娘?”景玉听到动静又换她,他声音也有些沙哑。
穆安闻声被吓了一跳,景玉竟然还没走,他这是在她床前守了一夜吗?
“我醒了。”穆安道,“你怎么在这?”
知道景玉在这里守了一夜,她先是诧异,可又从心里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屋外便有守夜的宫人。若是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大可以叫醒她。
“奴弄来了一只老参掺在了娘娘的药里,想着娘娘喝了药会不会好些。”
穆安想到自己还没有告诉景玉她的病是王贞妃所为。又因为陛下突然来了,白天的药她只喝了半碗,倒是可惜了。
“我好像好了不少。”穆安实话实说。
“奴打听到,祭典那日贞妃买通了刺客,要刺杀五公主驸马。”景玉开始说正事。
穆安一惊,箭射过来时正是发圣水众人汇聚之时,这么说暗矢不是冲着陛下去的?
“那贞妃自裁这件 事就了了?”
“丈母娘要杀女婿,这种事在寻常人家也是不能外传的丑闻,想必不会闹大的。”
穆安沉默了半晌。
五公主婚姻不幸,贞妃爱女心切于是想出了刺杀驸马的招数。祭典是临时通知的,守卫不严,让一个刺客混进去不是不可能。
若是这样,她岂不是辜负了贞妃苦心为了女儿的一番筹谋,还害得她丢了性命。
“陛下怀疑广王。”景玉提到宣璨故意顿了顿,留了个话头,“听说是因为刺客的衣物有浓重的千醉楼脂粉味,广王那日祭典来迟了,而他前一日正好去了千醉楼。”
这样说的话宣璨也有嫌疑,穆安心知这都不是实际证据,即便最后没有人认罪,单凭着这些皇帝也治不了广王的罪。
那日她被皇帝逼着写信,景玉说他会通知宣璨,宣璨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就该收敛许多。
两人都没再说话,景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穆安一时间想入非非,最后问道:“真的是贞妃做的吗?”
等来的却是沉默,想必景玉也不确定。
心知弑君之事没有定论,穆安转而道:“我还没问过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奴六岁时被婶婶卖进宫里做了宦官。”景玉顿了顿,两人隔着纱帘并不能看见对方的神情。
“那景大人从前在哪里伺候?”
景玉答得干脆,好像这段话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一开始跟着师傅在马场做洒扫的活,后来先头师傅死了,奴跟着干爹被调去了书楼,做过整理也做过眷抄。再然后运气好去了内宫当差,不过人微言轻,在天子跟前待了两年恐怕也没混个脸熟。”
“那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穆安继续追问。
“奴在书楼时常常要给各宫送书卷,一来二去便认识了高华殿的主子。”
“奴还干着将宫里的藏书藏画送去宫外变卖的活,仪妃知道了还替奴牵线了周贵嫔。两位贵人十分照顾奴,奴因此少受了许多干爹的磋磨。”
这个回答让人挑不出错,却不能让人信服,“光是这点情谊,景大人就要为姐姐冒这么多险吗?”
景玉似是笑了下,“宫里日子艰难,情谊这种东西最是珍贵,何况仪妃许诺了臣将来潘张之高位,奴也想看看这一世究竟能如何。”
穆安闻言不语,潘行和张书都是史书上记载的权倾一世的宦官,只是一个后来凌迟处死,一个被抄家后在狱中自尽。
蕴芝说她的梦也是她的命数,那景玉的命数会是如何。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她真想起来看看景玉此刻的神情。
天色渐渐变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景玉说了许多从前姐姐在宫中的事,她知景玉没有全说,她也没有全信。但因了这一夜,她真的考虑起完成大姐姐未尽之事,天命既然能应在一个刚出生的孩童身上,凭什么不能应在女人和宦官身上。
天光即将大亮,景玉突然道:“时候还早,娘娘再好好睡一会儿,奴得赶紧走了。”
穆安听着外面响动,知道景玉是又在爬桌子上房梁。
等彻底没了响动,她也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