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你也是如此,你对王怜花道:“你倒是坦诚,就不怕我当面戳穿你?”
“你不会这么做的,阿音,你性子中也有促狭的地方,我给了你这样一场好戏,你怎会忍住不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只叼了蟑螂来主人床头送礼炫耀的得意猫猫,全然不顾这在人眼里是惊喜还是麻烦。www.guiyunwx.org
按理说,一个有较高道德和洁癖的人,本该是对此厌烦的。
可其实,你这个人吧,是那种嘴巴上说麻烦,实际上不仅不觉得麻烦,甚至愉悦到要去拍照发朋友圈的乐子人。
于是你战术性沉默,目光穿过王怜花深邃的眼眸,与他眼中的你相遇。他眸中的你,淡然自持,完美契合了你沉稳正直的人设。
可你自己知道,每当你和王怜花谈话时,你总有一种错觉,好像你最顽劣、最不加掩饰的性格被他投映了出来。他太懂你的恶趣味,你也欣赏他敢说敢做的性格,然而这种契合的相性突如其来又荒唐,仿佛你们早已是共谋无数恶作剧的老友,尽管实际上不过才见过两面。
你不由得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你也曾对一个忘记你的人死缠烂打,故意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你理解明明有过美好的回忆,却要和回忆中的人重新认识的痛苦和无奈。①
你沉默过后,第一次正视王怜花,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你?只是我忘了。”
你很难形容王怜花此刻的表情,他一愣之后,神情是有些想哭,却又笑了的模样:“怎会突然有此一问?真叫人措手不及……”
“我只想说,若是我忘了,是我不对。”你轻轻道。
你看着王怜花时,好像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眸中不由多了些温柔又忧愁:“抱歉。”
“……”
这次换王怜花沉默了,他想说什么,张口却只是轻轻舔了一下干涩的唇。他好像忘记如何言语,最终释怀一笑,然后才开口:“……这与你无关,你无需道歉。你本该不曾认识我的。”
“是吗?”
你轻声问道,心中却泛起涟漪:你想起过去,你曾为了偿还一个人的恩情,等了百余年,寻找他的转世,却不料怎么也偿还不清楚——他不是最初的他,你,也仿佛不是最初的自己了。①
你到很久以后才明白,有些缘断了便断了,本不该强求的。
你轻轻一叹,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既然如此,不如放下过去。我听说你曾急着出海离开,是想寻找新的开始么?我在李园过得也很好,不论我们是否相识,此时都不必再互相打扰,你说呢?”
王怜花原本的笑容再次淡了下去,他直直地盯着你:“若我说,我不放下呢?”
你直面他的目光,语气冷淡又决绝:“那就随便你,只要你别打扰我、也不要伤害无辜,你做什么皆与我无关,那是表哥该头疼的事情。”
你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再顾及王怜花的情绪。
你的步伐匆匆,因为想到从前,想到如今,想到这些人和那些事,你的心就乱了,乱的过程中似乎还带着阵阵痛意。你觉得关于这个世界的有些文字记忆正试图冲破束缚,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
你走的太快,想法太杂,于是林仙儿的呼唤也没有听见。
回到房间,你紧紧关上门。你一边安抚着自己心,一遍来到书桌前研磨。
曾有人告诉过你,当心情繁乱时,研墨能让自己的思绪随着这些重复又温柔的动作逐渐平静,然后再提笔写下心中的忧愁,就能尽量理性地去解决它了。
随着你的动作,砚上干巴巴的摩擦声逐渐变得顺滑,那乌黑又水润的墨汁光泽中,你脑海中的片段文字也逐渐浮现:主角最后将所爱之人让给救命恩人,自己则离开家乡,终日饮酒消愁。
已知主角人设:咳嗽、武功高强、沉郁孤独、为情感所左右,在得知伤害了所爱之人后会终身与痛苦相伴,内心永远有一层悲哀……这,无疑是你的真实写照。
虽然你幼时也曾疑心过,可如今,你已深知自己的身份与命运:你自幼咳嗽缠身到差点死掉,现在还带着一点慢性咽炎的症状。关于武功,你虽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却也自认是无敌手了。你在这个世界多年,却总觉得与此世有壁,偶尔也大有世人不懂你的孤寂之感,你只能将孤独系于笛声,闻者无不伤心落 泪。
至于最后一条——为情感所困,伤害所爱之人后会终身与痛苦相伴……不错,说得太符合你的人设了。
你深沉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到现在,回想起那一百零八个前男友,你心中仍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