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没有散去，而是满眼迷茫的围在吕谋周围。
村子里的主心骨李焕文没了，自己这些人将来要怎么办，要往哪里去，他们希望吕谋这个唯一的读书人，给大家指点个方向。
但大家又都知道，李家村完了，这个外来的读书人，是不会再留下来的了。他会凭借他的本事，去寻一条能活的更好的地方的。
伯母搂着年幼的李远已经无力哭泣，只是喃喃：“这以后，我们娘两个可怎么活啊。”
吕建头戴孝帽，稳步走到了伯母面前，缓慢的跪下：“不要怕，现在您就是我的娘，我就是您的儿。”然后磕头，发至内心的喊了一声；“娘——”
李老太愣了一下，不相信的低头看着眼前的吕谋：“先生本事在身，走到哪里都能活命，不要为我们娘两个拖累，你走吧。”
吕谋仰起脸，已经泪流满面：“不，我哪里都不去。我们一家，要死一起，要活一起。”
李伯母眼中有了希望：“你真的不抛弃我们娘俩？”
吕谋坚定的点头：“娘，我绝不抛弃。”然后站起来，看着同样满含期待希望的百姓：“我，吕谋发誓，我不会抛弃我娘，小弟，更不会抛弃你们。绝不抛弃，绝不放弃。如果乡亲们信的着我，我会带着你们，找到一条活路。”
乡亲们的眼睛亮了，他们缓慢的，靠近了吕谋，将他围在中间。这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唯一活下去的依靠指望。
短暂的太平真是难得，村边那片被剥光树皮的榆树上，终于冒出来了嫩叶。
吕谋就迫不及待的组织孩子爬上树头，将树枝砍下来，然后下面的人捋了叶子备用。
吕谋还组织起村中老人，带着青壮汉子，凭着经验，到田地里去挖地鼠洞。
今天幸运，挖到了两个藏粮满满的鼠洞，得了足有一升的粮食。
不顾地鼠一家，站在远处愤怒的尖叫抗议，大家带着这些粮食回村。
我们是弱小的，但我们却能欺负更弱小的，这就是生存法则。
将榆树叶和挖来的粮食洗净下锅。吕谋请娘，宰杀了那头当初进县城拉车的牛，清洗了内脏下锅，将肉风干备用。
原本大家阻止，希望留下这全村唯一的一头牲畜，开春还拉犁种地呢。
但吕谋道：“这世道，即便我们想安心种地，难道就会有收成吗？即便有了收成，能落到我们的肚子里吗？杀了，拿牛皮换盐巴，其余下货骨头肉，全部大家吃了。增强体力，以应付变局。”
珍贵的杂粮树叶肉粥翻滚了，娘又拿出一小撮珍贵的盐巴放到锅里。一阵难得的香味，开始在锅中飘逸出来，慢慢的弥漫在整个村子里，让这个备受磨难的村庄，再次有了点烟火气。
全村仅剩的二百多口，围在锅边，等待村中长者分食。
开饭了，按照吕谋的规定，村子中的孩子，每人两碗；老人妇女，每人两碗。其他的人，每人一碗，自己也不例外。
然而，开饭的时候，又有老人再也没有出现。
“大牛，你爹，你娘呢？为什么不来打饭？”看着队伍里，没有了大牛的爹娘，吕谋感觉不好。
大牛含着眼泪，默默无语。
“你倒是说啊。”吕谋急了，“算了，你个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夯货，我自己去请。
大牛低声说：“不用了，昨晚，我爹和我娘告诉我，他们不能再拖累村上了。省下一口给别的人吧。说完，就夹起一卷席子，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家门，走进了大山——”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时候，一个老人，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破碗，递给了家人，默默的离开了队伍。
吕谋上前，一把拉住他：“老人家，你干什么去？”
老人坦然一笑：“大牛他爹娘说的对，做的对啊。我们老啦，不中用啦，不能再拖累村子啦，我们该去祖坟那，陪伴祖宗去啦。”
“不，不，不——”吕谋近乎用嘶吼的大叫：“谁说你们不中用啦，你们是我们的经验，我们的历史。只有你们在，我们才知道我们的出处，我们来自哪里。”
然后缓缓地跪在几个想要离开的老人面前：“老爹，大娘，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们。”
整个村子，再次陷入哭声一片，总算是劝住要离开的老人。
吕谋最后打了饭，就坐在锅边，吸溜吸溜的吃。
锅里，还有不多的一点粥，他不是看着锅，他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待着为燕子报仇，等待着带着乡亲活下去的契机。
饭菜的香味，炊烟的升起，果然引来了吕谋想要的结果。
“不好啦，杆子下山啦，大家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