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开这里,她手中忽的被塞入了一把开裂的铁镐,那人推了她一把,她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连忙稳了稳身形,好让自己别头脸着地摔在地上。
热浪滚挟着石粉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云舒月用袖子捂住口鼻,两个妹妹紧紧挨在她身后。
他们一家被分配了不小的任务。
“你们几个男人,拿铁锤负责敲击岩石,女人负责分拣石块和搬运。”
云明旭有心想偷懒,他有妻有子的,何苦要自己干活呢。
可惜流放的罪犯可不分高低贵贱,谁都要干一样的活儿。
云明旭当惯了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一路流放也不过是动了动腿,真要他干事,他干得磨磨蹭蹭的。
“擦啦”一声,一根鞭子毫不客气地挥了上来。
“啊!”
云明旭怒瞪回去,没想到真有人敢打他。
“要是再让我发现谁在偷懒,可别怪我手上鞭子不长眼。”
云舒月虎口处被那铁镐磨得生疼,此时被吓了一大跳,默默心疼了一会儿父亲,也弯腰开始干活了。
她一边挑拣质地达标的碎石,将其捡起来放入竹篮中,一边捂着咕噜直叫唤的肚子。
指尖被锋利的碎石磨破了皮,又出了血,王姨娘恰好看见,递了手帕给她,又安慰了她一会儿:“二小姐皮肤娇嫩,一开始是要苦些,习惯了就好了。”
王姨娘出身贫寒,是被家里人卖到府里来做妾的,一向是个老实性子。
她给云舒月摊了摊手,叫她瞧,“我的手就没事儿。”
云舒月看得一愣,垂头打量起自己的手指尖,是太脆弱了些,等皮肤磨得糙了,自然就不会这么容易破皮了。
就像她一路上反复磨破又结痂的脚一样。
她就像无知无觉一般,垂头干了许久的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和掌心出血越来越多,染红了石块儿,却不觉得疼,她只是在想,自己 真就要这样认命吗。
她忽的止住了动作,她天生娇贵,凭什么要把一身皮肤磨出粗糙的茧。
她抬起头探寻。
昨日那个头领提了一句“司隶校尉”,想想也知道,她沦落至此,这般人物她攀附不上。
她如今身在采石场,总有个掌管采石场的长官,她从前能攀附上江清辞,现在就能攀附上别的人。
待以后寻机彻底脱了壳,谁又知道她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只要能让她吃饱穿暖,她什么都愿意做,一如以往对荣华富贵的追求。
她当真扫眼望去,十步便有一位拎着鞭子的执法者,负责看管他们。
她默默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权利不够。
要这些人的上司。
江清辞穿着一件青布长衫,袖口随意挽在小臂处,领口的盘扣规规矩矩地扣着。
他刚与手下从一旁的山头绘制完地形回来,手上还捧着一本册子,正手执毛笔写画着什么。
云舒月看见他时,头瞬时埋了下去,她蹲在一个石子坑里,心里忽的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
虽说江云二家都是流放黔州,可黔州很大,她没想过能再碰到他。
她又悄悄抬头看去,看样子他似乎未受什么苦楚,他虽穿着布衣,站在那里却宛如一颗苍松,微风拂过时,衣袂轻轻飘动,仿佛与这周围的山川融为一体。
就是此时,云舒月也不得不咂舌,江三公子着锦袍时光风霁月,着布衣时洒脱淡然,真不愧是他。
反观她自己,她摊开两只手掌心看了看,突然就呜咽住了,泪珠砸在手心里,刺得疼,她提起袖子抹眼泪,这粗布袖子又磨得她眼皮生疼,索性用手抹,手指尖上还有刚刚捡石块蹭的灰,这一下,沙子又迷了眼,泪珠掉得更凶了。
一路走来都没掉过一滴泪,此时缩在这小石子坡背后,她的双肩一耸一耸的,这些日子瘦了太多,竟也好长时间没人发现这里藏了个娇小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喊着要她们把采集的石块运到另一处去。
她便赶紧起身,垂着头,没敢看江清辞一眼。
她不好意思见他。
她听见有人找江清辞汇报些什么,她猜测,江家的境遇应是比她家要好,分配的或许是些读书人的活儿,甚至是些管人的活儿。
她扛着石块咬牙快步前行,小脸憋得通红。
母亲一把拉住了她,小声道:“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江三。”
林书柔的手指往那处指了指,云舒月闭着眼道:“他就是。”
她现在只想快逃。
林书柔又道:“他朝这边走过来了。”
一旁拎鞭子的小头领指着他们几个道:“新到的这几个姓云的,喜欢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