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她身上,“江灵台身体抱恙?不如我帮你诊脉看看?”
“不用!”江望榆下意识拒绝,瞥见对方脸色一沉,连忙解释,“多谢张太医关怀,并非是我生病,我只是来问问。”
屋里还有其他人,被拒绝得太快,张太医脸上有些挂不住,“江灵台请自便。”
说完,他用力一甩袖,径直离开。
江望榆不免懊恼自己没有做足准备就匆忙赶来太医院,好不容易碰见一位好说话的太医,又没有想好说辞,平白惹别人生气。
她僵立在原地,垂头盯着地面,耳边响起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偶尔传出一阵笑声。
面前陆陆续续有人进出,却没人再和她说话。
江望榆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闭了闭眼,抬脚往外走。
不能耽搁进宫值守。
与同僚做好交接,她先记录一圈天象,抱着簿册,眺望远方落日。
浓红色的圆日缓缓往下落,坠入黑色山峦,再看不见。
她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在观测日象?”
耳边骤然响起温和清润的声音,江望榆猛地醒神,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应道:“嗯。”
贺枢望向远方,“明日应当是晴天。”
她抱紧册子,既不看他,也不搭话,低头去观察台上各项仪器。
太阳已经落山,残留在天空的金色余晖慢慢散去,被浓郁的黑色取代。
江望榆点起各处的宫灯,盯着里面徐徐燃烧的蜡烛,看了半晌,转身站在高约八尺的木竿下,仰头观察顶端的羽葆。
自然垂落,贴在竿面,末端的羽毛朝着西北的方向,微微飘浮起来。
她左手捧着册子,翻到记录风象的那一页,握住毛笔,笔尖刚落在纸页,面前忽然覆上一层阴影。
她只低头继续写。
“这里。”骨节分明的食指落在纸上,指着她先前所写的月象,“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是差了一分。”
江望榆捏紧笔杆,指腹渗出点细汗,终于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又低头将错误的记录改回来,随即走向旁边的简仪。
贺枢停在原地,视线落在穿梭在各项观测仪器之间的纤细身影,微捻指尖,两步走过去,温声问:“江灵台,你今夜走神的次数有点多。”
往日里话也不多,但不会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
贺枢停了一下,秉持关心臣子的良好品行,继续问:“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江望榆脚步霎时顿在原地,旋即摇头。
幸好后来他没有多问,交接前的半刻钟,先行离开。
等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稍作盥洗,匆匆离开西苑。
江望榆走进主簿厅,瞧见坐在书案后的人,上前几步,“何主簿。”
“江灵台来了,坐。”何主簿抬手一指,“找你来不是大事,不必担心。”
她坐在官帽椅里,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双膝。
何主簿寒暄几句,方才低声问出真实目的:“那名叫元极的天文生来了几天,平日里还 算老实吗?有没有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
江望榆攥紧衣袖,低头盯着官袍,回答:“……老实,没有。”
“当真?”何主簿狐疑地打量几眼,笑了起来,“我就问问,江灵台不要往心里去。”
对方特意叫人传话让她来一趟官署,竟然只是为了打听这件事?
她悄悄抬眸觑了几眼何主簿,见对方捧着名册不说话,起身告辞。
尔后,她立即转道去了太医院。
正值上午,太医院里来往的人员比昨天多,或忙着抓药,或忙着看诊。
江望榆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心绪,走到一名身着太医官袍的人面前。
“请问阁下贵姓?在下来自钦天监,有事相询。”
对方坐在条案后,压根没有抬头。
她一连问了两遍,对方才懒洋洋地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撇撇嘴,“什么事啊。”
“我近来觉得眼睛朦胧,看不大清楚。”她低垂眼帘,以免对方看出不对劲,“劳烦阁下开点石决明。”
对方嗤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外边的医馆吗?不要仗着自己有官职,张口就说要开药。”
屋里尚且还有其他人,打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后背如有针芒,江望榆闭了闭眼,用力攥紧衣袍袖口,“还请……”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坐在对面的人猛地站起来,堆满笑容,几步跨到门口。
“哎呀,这不是韦管家吗?您怎么亲自来了,莫不是韦阁老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