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和裴尚在外人看来,情意绵绵的对视,落在谢濯光眼底。
眼前书本向来清晰的字,忽然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
范老夫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近乎无声的景象。
他捋了捋胡须,素来紧绷肃穆的脸上,面皮略松动,没有再多言其他,便开始今日的课业。
裴家学塾同旁的学塾不同的是,除了四书五经,君子六艺,还设有珠算、军事、地志。
虞明窈记着自己当时最爱地志,每次讲这门课业时,她都聚精会神,会随着范老夫子的讲述,在脑海中想象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是何模样。
她打江南来,江南风景秀丽,是小家碧玉。据说西北边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她使尽脑瓜去想象,都想象不到是何等壮阔之景。
中馈、打理铺子,如何交际,怎么做一个佳妇为夫家延绵子嗣,她只能触到这些。
夫子的讲解鞭辟入里,不疾不徐。台下虞明窈在发呆,虞锦年听着听着,感觉跟听天书似的,脑子一团浆糊不说,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了。
他使劲掐了自己两把,坐直身子,又把目光往虞明窈那边看了看。
妹妹也没听讲,甚好。
虞锦年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知自己已被兄长归为同类的虞明窈,此时正抬眼望着窗外的杏枝。
春三月,杏树枝头往外延伸,深褐色的树枝上,满树杏花缤纷。偶有一阵微风吹来,粉白花瓣纷纷洒洒,掀起一阵花雨。
虞明窈想起上一世的谢濯光。
上一世,这人就是在窗外的杏树下弹琴,姿态飘飘然,似仙似天上月,不似真人。
初见时,这人的性子可真冷,看人时总是略抬眼皮,眼底全是清寂。
她仰望他,有时候又不自量力想要温暖他。
婚后她也是这样的想法,总觉得谢濯光寡言,只是不善言辞。她想做好谢家妇,给他延绵子嗣。
可这人明知道自己一个亲人都 没有了,还要哄着自己断了自己的念想。
上一世,倍感绝望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七年无嗣,她那么信任谢濯光,一点都没怀疑过太医。还是雁月留了个心眼,点醒了她。
借着出门看首饰的当,她让裴家姐姐提前备好医术精湛的郎中在那等着。郎中一探脉,就说她身子健壮,丝毫隐病都无。
她让雁月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汁拿出来,郎中看了后,面露怜悯。
彼此,她和谢濯光夫妻情分淡薄,京都人尽皆知。
两世为人,她还是看不透他。
虞明窈想到这,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她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也一点没想着遮掩。
裴尚自诩为裴氏学堂风纪监察,见夫子已往虞明窈那,看了几次,他立马意领举起手,嗓门洪亮。
“报告夫子,我要检举!有人不遵守学堂风纪,一点不珍惜夫子您的教诲,竟一直在出小差!”
“哦?”范老夫子淡淡望了他一眼,“那你呢?”
裴尚双眼倏地瞪大,“我当然是再好学不过了。”
他虽态度乖顺,但小心思昭然若揭,堂上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又往后看。
只除了一人——谢濯光。
他坐姿挺拔,在一众心绪浮动的学子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往后看过一眼,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胸口处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谢濯光感觉自己有点魔怔了,这个容貌艳俗的女子,原本长相是他最不喜的那类。
明艳妩媚,太过招摇。
可她总用那样的眼神,楚楚可怜的、哀婉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自己和她前世是情人,自己是个负心人一般。
谢濯光眉头一拧,终于暗下决心。
他得离这妖女远点,不能让这人坏了自己的根骨心性。
心思各异之间,讲案之上,范老夫子环顾台下众人,悠然开口:“既然大家都说在认真听讲,我们原定于十日后的旬考,提前到两日后。此次六艺,主考骑射。奖惩仍然同之前一样。”
话音一落,堂中一片哀嚎。
虞锦年强忍着好奇,挨到课间休憩,才拍了两把前面的人,“夫子刚说的惩罚是什么?”
右侧裴尚幸灾乐祸的声音,抢先一步到。
“当然是打手板罚站抄大字啦~哈哈哈~”
“我们课业可很紧的,我看现在有人要包揽倒数一二了,嘻嘻嘻。”
裴尚笑得贱兮兮的,虞锦年听着,拳头都硬起来了。
他也像先前裴连珠那般,狠狠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