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双眸里完全找不到平日里的狠戾。
全是破碎的光。
仿佛自己解开他的衣衫,他整个人都会碎成一地琉璃。
就这般厌恶她?比起性命,更在意自己的清白?
关键是,她也并非要夺人清白,搞得好像强人所难,欺负了他一样。
幌金绳倏忽一松。
李玄玄拧着眉,从他身上下来,正欲站起身。
袖袍又被死死牵住。
裴知行闭着眼睛喃喃道:“……不要走。”
李玄玄抽出衣袖,道:“我去找个医者过来帮忙,很快就回来。”
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一起攥住她的袖袍,两只手指节发白,绝不妥协。
李玄玄简直要当场抓狂:“到底要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还怎么救你!”
“卫丞!”
她从身上解下弯刀,又从裴知行身上摘下那块犯夜令牌,一齐递给他。
“你去西市西北隅一棵老槐树底的漕渠下,找一个叫鼠二郎的赤脚医者,就说昌隆长公主召他,让他即刻前来大理寺看诊,他看见这把刀自会跟着你过来。”
卫诏应着接过这两样东西,走了没几步,又一脸迷茫地折返回来问道:“昌隆长公主在哪?”
李玄玄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卫诏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连喊着“遵命。”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李玄玄叹了口气,将裴知行从地上扶坐起。
他喘着粗气,浑身就像才从池子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李 玄玄拍拍他的脸,问道:“神志可还清楚?烧迷糊了没?可知道我是谁?”
裴知行微睁着双眼,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两个字。
“玄儿······”
李玄玄微微一怔,而后被气笑了。
她掐着裴知行的脸摇了摇,笑骂道:“看来是烧坏了脑子,本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裴知行虚弱地睁眼看着她,也不说话。
“好了,我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她拍拍他紧握着自己衣袖的手,道:“松开了,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不要走。”裴知行昏昏地念道。
“不走不走。”李玄玄答应着,抬起他的臂弯架在肩上,将裴知行挪上了床。
将裴知行安顿好后,李玄玄起身道:“我去找块手巾来给你降温。”
身下的衣袖又是一牵。
“······别走。”
裴知行闭着眼,在床榻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却还是不忘拽着她的袖袍。
“······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李玄玄正欲分辩,但看着裴知行痛苦到紧绷的眉目,又觉得与一个昏迷的人讲道理简直是在浪费口舌。
她将手抬起,迟疑了一会,轻轻放在他额间。
她的体温比常人低很多,这样做应该也能让他好受一点。
果然,不一会,裴知行紧锁的眉目便舒展开一些,攥着袖袍的手也松开。
拇指下的眉心因为常年拧着,早已被刻上几道细细的竖痕,李玄玄的指尖轻轻扫过那几道竖痕,想要将它抚平,自言道:“年纪轻轻就长皱纹了,你的烦心事就那么多么?”
裴知行闭着眼低吟了两声,抬起脸向她手底迎去,就像一只缱绻的大猫,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没想到裴知行生病时竟是这副黏人的模样,李玄玄顿觉有趣,若不是看他此刻的确是痛苦万分,非要作弄他一番不可。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玄玄连忙抽回手,站起身。
“长公主!”卫诏一路小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带来了吗?”
“带是带来了,就是······”卫诏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道:“您确定他是医者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且不说他竟是住在漕渠里,此人的言谈举止实在是可疑,而且······”
“而且······他怎么长得非比寻常······我们是不是还是叫宫里的御奉前来看看比较稳妥?”
他的意思李玄玄心中大概明了,但还是打马虎眼道:“他是天竺人。”
“不是,下官也并非没见过天竺人,但那人长得实在······”
李玄玄抬手止住了他。
“你家少卿唯有他能治,他若治不好,华佗来了都没用,待会儿你不要说话,我来与他交涉。”
谈话间,刺鼻的气味已由门外飘了进来,半晌,一个褴褛的黑影出现门前,来人披着一块破烂的麻布斗篷,身上不知套了几层衣衫,显得十分臃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