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赵九重?”
那黑影应了一声。
贺岁愉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胳膊审视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赵九重拉长了音嗯了一声,尾音又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疑问的意味来。
不知为何,贺岁愉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奇怪。
原本就已经很不高兴的贺岁愉当然更生气了。
她声音拔高了一些,语气凶巴巴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你嗯什么嗯?我问你话呢!”
赵九重一边窸窸窣窣地脱外衣,一边闷闷地笑。
贺岁愉怒目而视:“少嘻皮笑脸的!有什么好笑的?”
赵九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在笑,你怎么跟人媳妇儿似的。”
贺岁愉整个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幸好环境黑暗什么都看不清,语气有些急地反驳:“你说什么呢!”
“乱讲话要烂嘴的,赵九重。”她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做出了一个双手撕扯的动作,“被我撕烂。”
赵九重似乎今晚心情格外不错,语气轻快地说:“开个玩笑嘛,你一个大男人给别人当媳妇儿,别人还不愿意呢!”
“你又没娶妻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娶妻?”
“你娶妻啦?”贺岁愉声音不自觉大了。
赵九重点头,“对啊。”
贺岁愉顿住。
“你……”她声音仿佛卡了一下壳,刚刚语气中的惊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故作淡然,“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
“因为——”赵九重正对着她站在床边,“是骗你的啊。”
贺岁愉:“……”
“想死是不是?”她从被窝里钻出来,跳下床,抡起拳头就要狠狠捶赵九重。
赵九重一边慌里慌张往后退,一边连忙道:“等等——等等——”
他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全,今天又结结实实干了一天力气活儿,再叫贺岁愉打几拳头,他明天又得半死不活地躺回床上了。
“先别急着打我,你看这是什么?”他摊开手心,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展示在贺岁愉面前。
贺岁愉被他手心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但屋子里太黑,看不清楚。
她蹙眉问:“这是什么……”
赵九重慢慢地将手心移到了月光能照到的地方。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赵九重手心的铜板,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贺岁愉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清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哪来的钱?”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赵九重将手里的铜板抛起来,“自然是挣的。”
被抛起来的铜板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然后又纷纷落回赵九重的手掌心。
“废话!我问的是你怎么挣的!”
“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码头搬货很缺人,而且一天能开一百多文钱,所以就去搬了一天。”
贺岁愉眼睛一亮,“我明天也去!”
赵九重摇了摇头,“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船老大不肯收你。”
贺岁愉气鼓鼓,刚刚涌上头的挣钱念头就被泼了冷水。
她奇怪道:“你怎么突然肯走踏踏实实挣钱的路子了?”
“我想挣点儿路费去复州。”
“去复州做什么?”
“我父亲有个好友如今在复州做官,我看看能不能投奔他去。你可要同我一起去复州看看?”
贺岁愉垂下眼眸,心中思索着。
复州据此千里之遥,去复州的路费必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沿路恐怕会遇到危险,又像他们逃出沧州这一路,如此险象环生怎么办?
贺岁愉心中有些迟疑。
但是赵九重去了复州,她一个人留在青州人生地不熟,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亲戚可以投奔,青州于她也不过是个陌生的地方,能不能安全地活下来也未可知。
赵九重去复州投奔做官的亲戚,那他应该会有个好前程吧?她若这个时候放弃了,那以后赵九重要是吃香的喝辣的,她定然是沾不上光的。
都走到这里了,她不如再赌一赌。
于是,她问:“那你挣路费也给我挣一份么?”
赵九重颇讲义气,拍着胸脯说:“这是自然。”
***
第二日天亮,赵九重出了门,先去找了灵霄寺的大师兄慧明。
他将昨日挣的铜板悉数交给了慧明。
慧明当然不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