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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开,被白发白眉的老村长杵着拐杖,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拐杖落在地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巫觋(xí)忽然停住,把身体摆成奇怪的动作,口中发出凄厉怪叫。
很快,几个巫觋虔诚地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古怪的音节从他们口中流泻而出,密密麻麻听不懂的语言落进贺岁愉的耳朵里,让她不免想起苍蝇。
火焰猛地蹿起来。
火光明亮,照亮了贺岁愉乌黑的瞳孔,在她眼中仿佛也聚起星星点点的细碎火光,眼底隐隐涌动着不屈的意味,以及对生的渴望。
村长慢慢走到了最前面,在篝火前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来,面朝熙熙攘攘的村民们,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虔诚和敬意。
村长举起双手,虔诚高呼道:“拜——”
苍老悠长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黑压压的村民们齐齐朝着祭台虔诚地跪下去,在黑夜的笼罩下,就像地里冒了半截在土外的,一片齐刷刷的萝卜。
篝火燃烧得愈盛了,贺岁愉被炙烤得皮肤发烫,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流,被火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眼珠中满是怨气与憎恨,视线扫过下面整整齐齐跪了一大片的村民。
划过最右边的角落时,她的视线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略有些黑暗的角落里跪着的那个老头儿。
他佝偻着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仿佛在极力降低存在感。
贺岁愉一眼就认出了,是住在村口、热情招待他们,给他们指路的老伯。
别的人都一脸虔诚和痴迷地看着明亮神圣的火焰,只有他畏畏缩缩地跪在黑暗的角落中,头上的白发蓬杂如野草一般,头颅垂得很低,几乎要深深埋进地里去。
贺岁愉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盯着他,锐利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过去,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窟窿。
但老头儿始终没有抬头。
为何不敢抬头,不敢看她和赵九重,他害他们至此,竟然也会愧疚么?
她今晚要是死在这里了,她化成厉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一村子的人,尤其不会放过这恩将仇报的的该死老头子。
***
祭祀仍在继续,
村长转过身来,跪在人群的前面,振声道:“供奉祭品——”
一个戴着面具、穿着比别的巫觋更华丽一些的巫觋手拿香烛在篝火上点燃,嘴巴飞快地张张合合,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拿着一沓黄纸,朝被死死绑着、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赤色大马走去。
行动间,他身上挂着的各种造型奇异古怪的装饰不停地发生碰撞,叮呤当啷作响,混合着火焰燃烧的杂音,以及火焰偶尔炸开的“噼啪”声,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古老神秘的声音。
巫觋点燃黄纸,在马身上抖了三下,黑色的香灰落下,落在了马油顺光滑的皮毛上。
然后,他将快要燃尽的黄纸放在地上。
黄纸很快便烧得一干二净,山间刮起一阵阴风,将地上的黄纸燃尽的一小堆香灰吹到了高台上。
贺岁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浓重刺鼻的香灰气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有些难受。
巫觋拿着手上的三支香,围绕着麒麟又唱又跳地转了一圈,声音忽大忽小,一会儿仿佛在精神昂扬地高声歌颂什么,一会儿又仿佛在与空气中的什么低喃细语。
贺岁愉看见他古怪的动作,不禁后背一阵发凉,简直瘆得慌。
那巫觋围绕着麒麟跳了一圈以后,又跳到了高台上,绕到了贺岁愉和赵九重的身后。
他不停地跳啊跳,踩得搭台子的木板咚咚作响。
巫觋先围着贺岁愉转了一圈,贺岁愉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么古怪的面具,尤其当它被火光照亮时,青面獠牙,面目狰狞,骇人极了。
贺岁愉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手不能动,她恨不得连耳朵都一并堵上。
巫觋围着贺岁愉转了一圈,又丁零当啷跳到了赵九重身后。
贺岁愉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赵九重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紧张,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还是能隐约感觉得出来。
贺岁愉心中诧异,他不是连死都不怕么?怎么这么轻易就被面前这个又唱又跳的老巫师吓到了?
巫觋围绕着他们跳完了以后,忽然“呼——”一声从口中猛地喷出一道粗壮的火焰来,差一点燎到贺岁愉的头发。
贺岁愉吓得一个激灵。
贺岁愉:“……”
即便去死,也真的不能体面一点吗?她不想顶着一头烧焦了的头发凄惨死去。
巫觋喷出火焰后,站在马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