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回了家。
老伯家就住在村头不远处,那两间耸立在半山腰的破茅草屋就是了。
老伯在门口放下锄头,先进了屋。
他赶忙用沾了泥浆的袖子擦干净两个落了灰的木凳子,又转过身来,招呼贺岁愉和赵九重赶紧进来坐下,还连忙叫里屋的老婆子出来给他们倒水。
茅屋的门框低矮,赵九重生得高大,得弯腰低头才能顺利地从门口通过,从门口经过时,还被垂下来的干稻草扫了一脑袋灰。
贺岁愉跟在赵九重身后,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怀疑这道门、还有这间屋子真的能抵御山里的野兽吗?住在这里,晚上真的能安心睡觉么?
老伯话音刚落,一个同样穿着补丁衣服的瘸腿老妪,从隔开外间与里屋的破布帘子后面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老妪步履蹒跚地去了外面。
很快,她端进来两个装满了清水的粗劣瓷杯。
“啊——啊——”老婆婆朝赵九重递出一杯水,嘴巴张张合合,却只发出了不成音节的怪声。
贺岁愉心中不免惊讶。
赵九重正在拍刚刚进屋时落在头上的碎小干稻草和灰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老妇人递水。
他忙不迭伸手,接过了老婆婆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水。
老伯见贺岁愉露出惊讶表情,解释说:“老婆子年轻时发烧烧哑了嗓子,从此便说不出来话,只能咿呀啊呀的,两位别见怪。”
贺岁愉见老婆婆颤颤巍巍伸手,又要给她递水,麻利地接过来。
她刚端着粗瓷杯坐下,便听到里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声音细细弱弱的,像是猫叫一样,很明显能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咳嗽声。
老妪听到咳嗽声,也顾不得贺岁愉和赵九重了,满脸着急和担忧,一边口中“啊——啊——”地叫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去了里 间。
贺岁愉心中有些奇怪,正浮现出几多猜测,便听老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充满歉意地说:“小女染了病,卧床修养,不便见客,两位莫怪。”
赵九重惶恐道:“哪里哪里,老伯愿意让我二人借宿一晚,我兄弟二人便感激不尽了,是我二人上门叨扰了令嫒养病才对。”
老伯看了看高大的赵九重,又看了看瘦小的贺岁愉,客气地问:“两位如何称呼啊?”
赵九重爽朗一笑,回答说:“我姓赵,老伯叫我赵二郎便好。”
贺岁愉自然而然地跟着说:“老伯叫我赵三郎便好。”
语气真诚,且说得顺畅无比,若不是赵九重是当事人之一,都要把她的话当真了。
赵九重听见她说的话,端着瓷杯的手一顿,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
老伯家一共就两间小小的茅草屋,没有多的房间。
于是,老两口只好在堆放杂物和柴禾的屋子里给他们腾了一块地方,搭了两张木板子,铺了些干稻草,勉强将就一晚。
用如此简陋的住宿环境招待客人,身为主人的老伯颇为歉疚。
赵九重毫不介意,笑着宽慰老伯道:“已经很好了,若非您慷慨让我们借宿,我二人便要露宿野外了。”
贺岁愉没说话。
她看着摇摇欲坠的木板,在心中幽幽叹息一声,也只能安慰自己,总比在荒郊野外被狼和熊瞎子吃掉强。
“天色已晚,那二位小兄弟便早些歇息。”
老伯收拾好屋子便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贺岁愉和赵九重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小贼,话说——”赵九重目光落在她身上。
贺岁愉还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吞了下口水,都顾不上生气他又喊自己小贼,强装镇定,外强中干道:“怎么了?”
赵九重接着刚刚的话,眼神清澈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呢?”
贺岁愉:“……”
虚惊一场。
“贺岁愉。”她囫囵道。
姓名而已,她原本也没想瞒着他,只是他一直没问而已。
贺岁愉说得快,赵九重没听太清,“什么?哪几个字?”
贺岁愉难得耐下性子,解释了一遍:“祝贺的贺,岁岁常欢愉的岁愉。”
赵九重蹙眉,“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起个姑娘家家的名字?”
贺岁愉:“……”
有时候庆幸自己女扮男装的技术真是一绝;有时候又恨,有的人真是眼瞎得可以啊,比如面前这位。
她信口胡诌,说得跟真的似的,“我爹娘拿我当姑娘疼,可不给我取个姑娘的名儿嘛!”
“真的?”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