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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倒霉
据说那块地方曾是前朝富商迁家时留下的园林。
初时还有高墙围着,后无人管束连门头的横梁、木柱也被人搬得干干净净,只隐隐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到如今好的地块已被人买下,还剩小半暂未开辟的地方,平时行商的过客或是穷苦人家会在这里起灶将就,因此也会有售卖吃食用品的小贩,虽有些混乱周围倒不算孤清。
今日却和以往有些不同。
甫踏入,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便争相围了过来,敲着竹棍举破碗向他讨要钱财。
大暄开国二十余载,百姓富庶,民风开放。扬州城更是船只如梭,彻夜笙歌,平日里城郊也常安排卫队巡逻维护治安,因此男子往来并无多少束缚,白日里单独出行并无多大问题。
最近从外地沿路乞讨过来的人不知为何多了起来,而且男儿小孩居多。
听闻县令府衙偶尔还会拨些粮给她们,附近的庙宇也经常布施。
突兀闯进了别人的地界,黎清欢也是微愣,进退两难。
“郎君可怜可怜...”
“给点儿吧,郎君...”
黎清欢挣脱不开,无奈呵斥:“让开!”
“行行好吧!”
孩童围聚得越来越多,他边驱赶边硬着头皮穿过。有些不过到他膝头,看着着实可怜。
想叫他心软,他可又曾得他人一丝怜惜。
那群小乞丐的领头是个颇有眼色的,见一路行不通,便赶紧领着众人朝他说了不少吉祥话儿。
什么郎君长得心善,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定能嫁一个贵妻之类,做那诰命夫郎。
全都说到了黎清欢的心坎儿上,他咬着唇似笑非笑,听得开心,耳根一软,又实在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拿出铜钱以求脱身。< /p>
见到钱,小乞丐们更是眼冒绿光,哪儿能轻易放过他。
在糖衣炮弹的攻略下,黎清欢手里的钱分得差不多,路也到了尽头。
街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里萧掌柜家正在码头发银子呢!”
原本围作一团的乞儿登时做鸟兽状散了出去,毫不留情抛下之前的金主,奔向下一个目标。
黎清欢单落落留在原处,举着空荡荡的钱袋子,既心酸又心疼。
真真认钱不认人。
忽瞥见路尾一长条女人,头发蓬乱,脸上烂疮流脓吓人,不知死活地躺在断壁处。
黎清欢赌气般将仅剩的两文钱全投进了她身边的破碗里。
谁知那破衣乞丐忽地睁眼抬头,亮出一口灿烂白牙:“请贵人安,祝贵人心想事成!”
不等黎清欢反应,她眼疾手快地将那几文钱揣进兜里,随后又照原样抱臂躺了回去,布满脓疮的脸也多了不少活力。
本以为病入膏肓,没成想是个好手好脚的年轻女人。
黎清欢不敢与她起冲突,勉强点点头,心里不免轻啐几句。
哪来的心想事成,今儿可真倒霉。
匆匆行了片刻,从泥土里泛起的清香混着花草芬芳,蓬勃的生命力扑面。
经过了一个冬,那些草垛乍看也比上次来稀疏了不少,显得寂寥。
所幸牧童吹笛,清亮悠然,脚下的泥土泛着腥气,是他错过许久的春光。
黎清欢张臂快跑了两步,接着走向建在田野间的一片坟包。
那是黎府辟出来葬下人的地方。
他摆好瓜果,在一处土坟前磕了三个头,扬声道:“爹我要回京城了。虽然不能带你一起走,但若是见到了母亲,我定会请她迁你回京。”
这是他亲生父亲柳涵玉的坟。
三年前刚到扬州时,一场风寒没熬住就仓促死在了异乡。
坟前青草三尺高,想来平日里除了黎清欢也无人会来帮忙打理。
他拿帕子简单擦了擦矮碑。
当初柳涵玉还活着的时候,他母亲虽然不常来,他们窝在小院里日子还算不错。
后来黎远帆留在京城做官,他们被指派跟着沈则来扬州守孝,父子俩的生活才江河日下。
黎清欢跪着,将头倚在矮碑前。
他闭眼,无声休憩,心绪无一丝波动,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路需要他独自前行。
刺眼又带着暖意的金光渐渐稀释开来,在澄澈的天幕变晕染出橘色。
黎清欢提起空篮,准备起身回家。
若是太阳落山还未回府,那群人指不定要如何编排他呢。
恍惚间,不远处“砰”地一声——
日西斜,光影婆娑,天边骤然炸开几朵淡红色烟雾,直直冲上云霄,绚烂夺目,最后化作一团朦胧四散开来。
黎清欢仰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