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泽谷谷主介绍的可解天下百毒的师姐,鹤顶洪,少年时出外游历,是个随性惯了的性子。
因与草泽谷理念不和,更不屑做问道宗的邻居。索性做起了登界游方的游医,成年后再没有回去过一趟。往来的书信也稀少,要有,也仅是问候相识的还有口气喘没的,大逆不道的来信。
草泽谷谷主拜托解裁春、费清明二人,见到师姐,帮她带一句话。
百药堂门口,解裁春展开书信,大声喊出草泽谷谷主殷切的嘱托。
“鹤顶洪,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九百年不回来一趟,我笔都写断了,也不肯大驾光临。你可怜的小师妹都要老死了,你个没良心的糟心玩意儿,也不晓得回来见上一面。”
“小满姑娘,我们有求于人,却当面拆台。初次碰面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鹤老前辈当真会为我医治?”费清明适时地提出疑问。
“我也抱有相同的疑问。”好奇,却果断照做。
解裁春回答,“人不能言而无信,既然答应帮草泽谷谷主带话,便来者不拒。不拘泥是什么话,像不像话,都得事无巨细,禀报完毕。”
“莫说是替人带几句无关痛痒的语句,纵使草泽谷谷主要求我们去扒开历代草泽谷老谷主的祖坟,撅天重阁阁老犯了痔疮的屁股,那也是得依言照办的。”
“扒人祖坟,阻碍逝者清净。天重阁阁老尚且在世,无端玷污人家 的清白,不好。”费清明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小惩大诫,提示她说话要有分寸。
而解裁春只在乎他的尺寸。她膝盖顶着费清明小腿,蹭了蹭,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她的方向抓,“那玷污你的呢,成不成?”
费清明盯视着略微低头就能触碰到的柔唇,仿若一颗胸腔里跳跃的心脏,亦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别开目光,话锋一转,“我们还是返归草泽谷扒坟吧。”
“啊,后者比较重要吗?”清白重过清名?
堂内一名样貌平平,眼瞅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揭开帘子,“进来吧。搁人家门前打情骂俏,惹人害眼。激将法也不是你们这样使的。过了度,可只剩下荒谬。”
她再不出面,都怕他们生在百草堂堂前。
“唉,就等你这句话咧。”解裁春拉着费清明进门,入目可见一排排顶到平棋的七星药斗。
从高到低,由长到短,较大的格子没有隔板,塞着两手抱不过来的罐子。里面泡着蜈蚣、蝎子、长蛇、海马等,千奇百怪的药材,共同酿造出尿黄色的药酒。
看一眼就不想入口,但少不了有人趋之若鹜。
再往下,陈列着一行行拳头宽的抽屉,有的没来得及塞回去的,能看见摆放着枳实、茯苓、何首乌等草药,是专门用来装草药的抽斗。
三、四步距离远的橡木药橱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工具。有称量斤两的戥子,碾磨药类,打粉切片的惠夷槽、杵臼。
三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山水庭就坐。费清明左看右看,没见着一位年迈过现任草泽谷谷主的医修,以为又是一道隐形门槛,遂问鹤顶洪老前辈何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解裁春摆正他的脸,要他正对着近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小娃娃好眼力。”
口中夸赞的鹤顶洪老前辈,付之一哂。
“然而这点眼色,放在人间世,值得说道说道,搁在其他地界,那就差得远了。老身行医问诊数百年,能识破老身真身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老前辈说笑了。”解裁春四两拨千斤,不接她的挑衅,“晚辈是来求医问诊,而不是练火眼金睛。认得出,认不出,都要求上一求,委托人办事。”
鹤顶洪单臂横在桌面,“世事未必都能如你所愿。”
解裁春双手交扣在脸前,“那也要先尽人事,再听天命。”
“你就是用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唬得我那师妹卖了我的下落。”听着解裁春流利的应答,鹤顶洪一按长铃。一个走一步,停三刻的老妪,领着过了病的患者进门问诊。
比起后面那个行动并无大碍的病人,感觉前面领路的老者,看着才更应该先行治疗,光走路都怕她一不小心摔了,驾鹤西去。
走到台前来的男人还没落座,鹤顶洪就下了逐客令。“男的不治。”
那气喘吁吁的老妪,闻言,登时生龙活虎,揪着人家的衣领子,脚下生风,大跨步把人丢出去。
随后,又缓慢的,仿若下一秒就咽气一般,领着新的患者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