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脚地开门走到星月之下,大气不敢喘一声,加快脚步向院门方向走。忽听茅厕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影猝不及防地闪出来。令仪不及躲闪,被抓了个正着,那感觉恰似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那人正是先前打趣令仪的男子,见令仪挣脱束缚逃走,正欲声张,令仪忙示意他噤声:“别喊,咱们一边去快活。”
那人狞笑着点点头,任令仪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容未止,便被她扭断了脖子。
令仪只恨仓促之间寻不到利器割了他舌头,连踹了他好几脚,方解心头之气。
她飞奔出客栈好远,才有余暇停下来喘息。举目皆是陌生景致,她不知该往何处去才能回京,只得等待天亮寻人问路。
身上没有银两,她缩在墙根下将就了良久,天才蒙蒙亮。想着半生以来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窘迫,满腔委屈涌上来哽住喉头,脑海中交错闪过许多身影,她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想了一会儿,她又接受了当下的现实。毕竟没有之前走的弯路,她恐怕至今还猜不到谁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街上慢慢有了人声,她一路走,一路问,眼前景致慢慢熟悉起来。回忆片刻,她才记起这是曲水流觞那日的聚会地点。她心念一动,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齐询的小楼里,坐在榻上抚着酸痛的腿脚,环顾四周,一股泪意涌上眼角。
擦去桌上的浮灰,她抚着衣柜里的衣衫,摸着桌上的妆奁,回忆与齐询之间的过去,思如泉涌。
两世暴民作乱的惨状如出一辙,如果说前世那场乱子也出自齐谌之手,那么前世她与齐询都是在齐谌操纵下互相伤害的木偶。程家被诬陷谋反,以及齐询多年来对她的冷落,都是拜齐谌所赐。
但赐死她又诬陷她私通的人如果不是齐询,又会是谁呢?是齐谌吗?
既然恨意的根源不在于齐询,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呢?种种甜蜜过往在脑海中闪过,她惊觉自己心里 还是有他的。
唯一的芥蒂只在于,齐询爱的是她的容颜,还是一直以来与他朝夕相伴的那个同样孤寂的灵魂。
想起前世陪伴她的只有二十年的孤衾冷枕,她还有勇气和同一个人再次度过那样漫长的岁月吗?也许离开他,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会有一样的结局,开始的新鲜感褪去后,只剩下相对无言的孤独。但是和他在一起,真的是更好的选择吗?
心乱如麻之中,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她就在山间寻些野果子吃,或在河里叉两条鱼,捡些柴火烤来吃。屋里炊具调料一概没有,她品味着一点盐都没放的烤鱼,竟能尝出一丝甜味。渴了,她就饮清泉水,一天下来,竟然没闹肚子。
吃饱喝足,她把竹门一关,把榻上打扫干净,拥着从柜子里取出来的被子睡着了。连日担惊受怕,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困意涌上,闭上眼睛便沉入黑甜梦乡中。等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本准备再歇一天脚,就回京找渊柔。但远离了京中的互相算计和倾轧,山间岁月太过舒适,她竟一连又住了好几天。闲时令仪就翻翻架子上的书,惊呼屋子里连厨具都没有,竟有这种怡情悦性的文章,不知齐询是太懂生活,还是太不懂生活。
一日午后,令仪在屋中闲坐,忽听远处有人声传来,便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看去,竟是一群卫兵正在林间搜寻什么人。她警惕之心顿起,躲在窗下留心听他们说话。
“这荒郊野岭的,她真会躲在这里吗?”
“严家的人说早上起来就没见她,见过她的百姓都说她像是往这条道上走了,咱们且仔细找找吧。万一找到了她,人人有赏。”
众人发一声喊,越发兴头地在林子里四处扒拉。
一人问:“万一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呢?”
“那就更好了,殿下正好省却一桩心事,真可谓一石二鸟。”
那人十分不解,继续问:“什么意思?”
“就算她死了,三殿下也已向皇上请缨去柳州了,难道还能反悔?”
“这里怎么有个小屋子?咱们且进去歇歇脚,问问有没有人在这附近见过她。”令仪闻言心中一凛,方知这群人是齐谌派来的,慌忙躲到了床下。
一群人进了屋内,见有女子生活过的痕迹,看样子还未走远,都兴致勃勃:“怎么还有女人敢住在这里?大晚上的不怕被狼叼走了!”
几人哈哈大笑,一人迟疑着道:“会不会是咱们几个要找的那个女人?”
另一人道:“也有可能,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
听着他们在屋里四处翻动的声音,令仪吓得头皮发麻,捂住了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头上忽地传来一声响,像是有人在床上坐了下来,令仪登时三魂去了七魄。
看来他们是准备在这里等待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