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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祭礼
“昨天他吃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发烧了?”
令仪嘟囔着,追随齐询而来的贴身侍从福瑞给令仪行了一礼,接过话头:“昨天三殿下从宫外回来,身子就一直发烫到现在,不论用凉水还是冰块都降不下温,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
“今天三殿下有什么差事吗?”
“今天是敬宸贵妃忌辰,皇上派三殿下去裕陵祭拜。”
敬宸贵妃林氏是齐询的生母,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当年太祖即位后,立当今圣上齐烜为太子,据说齐烜有意立侧室林氏为太子妃。只是因为林氏家世寒微,而当今皇后家族有功于天下,太祖一力反对,齐烜才作罢。
齐询有一个同母兄长,自幼聪颖伶俐,皇上对他寄予厚望,但谁料四岁便夭折。齐谌出生前,钦天监禀奏皇上道天边红光隐现,一时以为吉兆,皇上更是大喜过望,甚至为此大赦天下。
不幸的是,他没有等来预想的幸福。齐询的降生带来的不仅是敬宸贵妃的难产而死,还有南方大旱三年,难民涌入京城四处作乱,一时间人心惶惶,所谓的吉兆也在眨眼间变作了毁天灭地的凶兆。从此之后,皇上再也没有回应过齐询一丝一毫的孺慕之情。
皇上和皇后还春秋鼎盛,齐询便蒙获特许去祭拜生母,乃是敬宸贵妃受宠的鲜明佐证。但这并不代表皇上对齐询的认可,而是一种考验。假如齐询在祭礼上失态,龙颜该如何震怒,他会被如何彻底厌弃,令仪心中一片雪亮。
“三殿下没有失礼吧?”
福瑞如实回禀:“三殿下早起时精神萎靡,高热不退,但一路上态度恭谨,祭拜时也恪守礼节,没有逾矩之处。”
他撩起齐询的衣袖,给令仪看那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三殿下在袖子里藏了冰块,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狠狠掐自己的胳膊,才终于扛过去了。”
令仪只瞧了一眼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便转过脸不忍再看。她不便在别人面前点破齐谌的计谋,便道:“宫门是不是要下钥了,你先送殿下回去,改日咱们再从长计议。”
福瑞面露 难色:“就我一个人?”
令仪苦笑着说:“这么晚,我一无皇上手谕,二无令牌,怎么进宫?要是被皇上发现了,我有几个脑袋够你挥霍的?”
福瑞一想确实如此,正准备扶起齐询回宫,令仪忽觉衣裙一紧,差点摔了个趔趄。她凝眸一看,原来齐询晕厥之前,紧紧攥住了她的衣摆。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掰他的手,都动不了分毫。
她犹恐齐询在演戏,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脸颊:“你再胡闹,我要恼了。”但无论她怎么施为,齐询都一动不动地靠在她身上,呼吸沉稳,不似作假。
福瑞满眼期待地望着令仪,她却恍若未觉,让小二取来一把刀,信手一挥把衣裙斩断。
他眸中那丝光亮迅疾消失,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姑娘真是无情啊。”
“什么?”令仪没有听懂,索性不去深究他话中意思,“明天他要是醒了,你再派人来找我。”
福瑞答应着去了。片刻小二端来一壶冰凉的烈酒,令仪斟了一杯酒,冰冷的液体一路下行,在喉间燃起簇簇火焰,两重截然不同的感受交杂成奇妙的滋味。
她一边打着战,一边又为味蕾上火辣辣的触感而惊叹。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如果不是不远处那个人和她保持着同样的频率和动作,她是不会注意到他的。
前世,每次他们一起去校场比试过武艺,都会相携来这家酒肆喝酒,而且只喝冰湃过的酒。
这一世,他们恐怕无法再享受那样的乐趣了吧。
“干杯,哥哥。”许是喝醉了,忘记了这辈子他们已经不是兄妹,令仪举起酒杯遥遥相祝。
程远扬转过头来,视线徘徊了一阵,终于落在她身上。他皱起眉头,大步走了过来,怒声呵斥:“你竟然敢跟踪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令仪仰起头,醉眼迷离:“许你来喝酒,就不许我来吗?”
他在令仪桌上扫视了一番,伸出手碰触酒壶,越发恼怒:“你学我?”
令仪翻了翻眼睛:“我就爱喝冷酒,关你什么事?”
程远扬被顶撞得无言可对,气急败坏地怒吼:“我劝你离我和我妹妹远一点,不然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当敬爱的兄长把对外的尖刺朝向她,不是不心痛的。
她的眼中水汽氤氲:“你的妹妹现在不和你一起出来喝冷酒,不和你在泥塘里打滚,不和你去比试功夫了,你就把火撒在我身上吗?”
程远扬气得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他欲言又止,想起以前和渊柔趁下雨天出去比试,滚得一身泥回家,被母亲严厉地斥责了一番。那时,渊柔满不在乎地争辩:“衣服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