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招到了吗?”一听到辛符,南燕雪立刻问起夫子。
“刚请来了一位姓梁的夫子,十八岁中的秀才。”小芦皱了皱鼻子,道:“不过夫子来了,郎中走了。他算个屁,还敢指手画脚的,翠姑叫了两个人把他扔出去了。”
南燕雪只是问:“那小碗和阿等退烧了吗?”
“翠姑煎了锅红糖葱姜汤叫他们俩喝了,烧是退了些,人还恹恹的,总要养个两三天。”
冬日里风寒难躲,孩子们玩闹起来总要发汗,风一起又打哆嗦,风邪入体,一个两个都算病得少了。
那日医官来将军府的时候,范秦言语间虽提及府上有娃娃,但他还是没想到南燕雪会带了那么多孩子回来,最大的辛符也才十二岁,最小的还在吃奶。
给孩子看病本来就难,小一点的不会说话,大一点的直接连孩子都不是了,简直 就是猴子,窜上窜下一点规矩都没有,操一口硬邦邦的官话,蹦出来的每个字都跟骂人一样。
这都还算好了,起码有冯婶骂一句,虎一句,孩子的屁股勉强能在板凳上搁一会。
再说那些兵卒,好多都不愿意讲话,医者看病,自然是望闻问切,哪里会有这种人,多问几句还发脾气,简直跟畜生一样没法说!
在药局里每日不过搓搓丸药,或去各个富贵人家送药,请个平安脉之类的,那都是点心茶水招待着,打赏的钱串子坠破袖子,就算有百姓上门求医问药,那也是各个卑躬屈膝,生怕有一句话说不对了,得罪了他们。
且这将军府的差事,寻常还不便出门去了,若是在这拿不到打赏,那只有药局的一份俸禄可以拿了。
如此,医官心里自然添了好些苦楚。
“照理来说,这些人应当遣返归农的,即便落了伤残,也可以去做看守杂役嘛,何必要将军养着他们呢?白白费了多少银子?”
本朝的军制其实也算人道了,不是前朝那般将年迈、伤残的兵卒弃之不顾。
年逾六十者和伤残者称为‘剩员’,愿意归乡务农者可得半年的俸禄,若是无处可去,不便谋生的,依例也有很多去处。
其中比较体面些的就是充作达官贵人们的倚仗随从,再者也可以留在军中或者去各地官府看守仓房,充当杂役。
如南燕雪这般留着他们,养着他们的情况的确是少见,若说作为家将也就罢了,南燕雪的将军衔是三品,若是还在职,出行就该有七十人的仪仗,如今不过十八人,总还可以添几个,可这些人都是歪瓜裂枣,拿出去都嫌丢脸。
“我来了这几日,总也要先顾将军的身子才是,若是得闲时替他们看一看毛病也无妨,却不好整日伺候他们这点子头疼脑热的。”
医官自觉说出来的话有十分道理,且已经算得上委婉了,肚子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更刺耳,他自觉这些人不配由他来诊治,但也幸好他没说出来,因为光是这几句话,翠姑就已经指着他的鼻子骂‘滚’了。
剩员的处置说起来有章可循,但实际上并不是人人都能落得一个好去处,更多兵卒只是拿着一点被层层刮薄的俸禄挣扎着活个几年,甚至只有几个月,然后死掉,薄席一卷,变作肥田的烂泥。
翠姑一呼百应,叫几个人直接把医官提了出去,丢出门去的时候那医官滚作一团,正好撞在新来的夫子脚边。
夫子被这阵仗骇了一大跳,原本摆好的端方架子被他自己一蹦跶给蹦没了,惊愕地看着医官仓皇离去。
众人脸上还有余怒,见到夫子才勉强缓了面色,乱糟糟把他迎进来。
将军府上开出的束脩是一年七十贯钱,远比学堂聘夫子给的要多,可眼下见这两个医官夺门而逃的情状,夫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