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农户出身的粗人,道不出什么名头来,只觉着像是弟弟念诗时诗里头的瑶台仙境——不,比仙境怕是还要好罢?
而见这番模样,她身前那姑娘只是寻常往高几旁软椅上一坐,便遥遥含笑伸手招呼她:
“姨娘这边坐。”
瞧着徐氏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满脸掩饰也掩不住的震惊,贺文茵垂下细密眼睫。
……她当真只是来送点心的吗?
这念头方才冒出头来,她便默默无奈地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在这府内混了这么些年头,她想人竟是也开始这般往坏里想了。
看眼前小娘子慌慌张张连脚都不敢往毛毯上落,她温和笑笑:
“无事的。我这不将就何处能坐何处不能坐,月疏雨眠吃饭都是同我一道,姨娘想坐哪便坐哪。”
……只是,这丫头之前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吧?
见身前人小心翼翼落座,瞧着她身后那方才被露出来的眼熟丫头,贺文茵眯眯眼,只面上仍是笑吟吟模样:
“我屋内备着的茶水全是些药茶,补气血的,想是姨娘也能喝?”
“自然可以!”
没留意身后丫头警告神色,徐姨娘一把便拿起那瞧着霎是精巧好看的茶杯,将里头饮子一饮而尽。
里头东西堆得满满当当,喝着甜丝丝的,不知比婆母找人弄来的安胎方子好喝多少倍。
她喝完直呼:
“不知姑娘这是什么茶?回去我自己也弄些来喝!”
贺文茵歪着脑袋一瞧,
“好似是枸杞桂圆姜枣茶?里头应当还掺了些人参片,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徐姨娘便纳闷了。
她也觉着这在侯府这般高门应不是稀罕物件。
可她院中为何连这些都是每日只供一小些放到那保胎方子里的?
侯爷纳妾时,只给了她家些银子,并着些鸡鸭酒肉,家具物什一类的物件,却也比她们农户家寻常嫁娶女儿要多了。
她那时还感慨,不愧是侯爷,出手就是大方呢。
谁知这三姑娘这,还未曾出嫁,夫家便这般舍得为她花银子吗?
见她满脸掩不住落寞,贺文茵轻抿杯中谢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喝的牛乳,温声道:
“姨娘若是喜欢,我送些过去姨娘院中便是了。左右我一人是喝不完的。”
徐氏却没了来时模样,只轻声,
“多谢姑娘。”
她那食盒来时便已放到小几上,方才未曾注意,如今一瞧,便只觉着简陋得格格不入,巴不得里头那粗陋吃食别叫人见了才是。
但那盖子已然叫月疏掀开了,露出里头挤挨白色圆团来。
里头放着的糕点虽不精致,却量大管饱,各个圆圆滚滚,满当馅料都有些从皮子里溢出来。
贺文茵默默咽着口水,手悄然在桌下比了比,怕是她一只手都握不住一个糕团。
谁知,她将将准备吃,国公府送膳的人便迈着盈盈步子来了。
立即做贼心虚般放下手中糕点,贺文茵轻咳一声,装作自己什么也不曾吃。
……只是为何闻着比平日里香多了?
好香。
是油炸食物的香味!
她被谢澜管得好些日子没吃过带油水的东西了,日日便是各色养生药膳与甜点心。
虽说倒也味道不错,但怎么能有实打实的重油盐食物好吃?
那送膳姑娘名唤三一,见她这般耸着小巧鼻尖便会心一笑,不紧不慢递出张精美信笺给她瞧:
“您猜 的不错,国公议事时都惦记着姑娘呢。”
[今日谈事的望江楼中烤鸭极有名气,想着你爱吃这个,便给你带了些。只是切忌贪多,待你身子养好后再吃便是。]
那俊逸字迹后头又跟了个嘴歪眼斜的笑脸,细细看去,颇像是像是她前世看过的歪嘴龙王。
贺文茵看着那个笑,不自觉便低头抿唇笑了。
怎么说,他算是有了进步吗?
再望向那已然被摆开的食盒中一小盒鲜香扑鼻,炸至焦黄,又被切好的烤鸭,贺文茵只觉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原姑娘是有小灶的么?”
徐氏静静瞧着那些瞧着便精致的,被布上的一道道菜,更觉着自惭形秽起来。
这些日子来,她常常觉着与这平阳候府格格不入。
丫鬟们都一个赛一个白净漂亮,一举一动皆是贤淑至极,全不似她那般,既不懂礼仪,也不懂规矩。
便是绣了张帕子送大姑娘,也从未见她用过,更是瞧见她院中一丫头拿那帕子用着。
……眼下,这贺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