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疏在她身后压着嗓子着急道,“这是齐国公啊!”
“您是……国公爷?”
贺文茵闻言抬眼,缓缓问道,咳都不敢咳了,眼神中满是惊诧。
“……是。”
谢澜只得轻声回她。
那些独自一人的日子里,他曾为贺文茵烧去过无数的信笺,对着无人的黑暗道过太多他的心意。
然而当真见了十五岁的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
她过得太过艰难,以至于怕一切缘由不清不楚的好意,怕与任何一个男子独处一室。
瞧见贺文茵止不住微微抖着的指尖,谢澜心中苦涩钝痛,却只得静静坐着,轻轻垂下眼睫。
重生一事,本就天方夜谭,说出来只怕更惹她怀疑。何况若是自己前世照顾好了她,此刻又何需回到这年来寻她?
“姑娘可愿嫁我为正妻么?”如是想着,谢澜怕惊着她,越发放轻了声音道:
“姑娘或是不知,我家中……”
“——是我眼拙,那时未曾认出国公来。”
不曾等他说完,贺文茵便握紧颤着的手,露出个笑来看他。而此后,她更是怕他反悔一般迫切开口:
“自是愿意的。”
……想是由着要嫁兴庆伯的缘故,她方才答应的吧?
谢澜如是想着,心中越发苦涩。
只觉得心中本就腐烂的肉越发地烂了,近乎要化成脓水,软烂到他的每一寸血肉中去。
最终,他只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液,试探着轻声启唇问道:
“那姑娘可愿意搬出这平阳候府住吗?”
“……多谢国公好意了。”
果不其然,贺文茵闻言愣了愣神,随后便极快地摇头,声音越发细弱地道:
“只是……这属实于礼不合,于国公的名声也不好,便罢了吧。”
……果真。
她如今怎可能信了自己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男子,哪怕这府她一刻也不愿再呆?
默默在心中嘲讽了一番自己,谢澜垂下眼帘,微微攥起五指,一言不发,近乎肃穆的神情直叫贺文茵看着发毛。
半晌后,他才复又扬起声音,笑着看向偷偷瞧着他的女孩道:
“那用过晚膳了么?”
垂着脑袋偷偷瞧他,贺文茵属实不知这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自己与他只是初见,他便要将自己接出去住?便是兴庆伯也未曾如此急色罢?
她方才又又是哪句话讲得不对,叫这人忽地又沉下脸来吓人?
罢了,言多必失。
瞧着眼前男人几番变换的脸色,贺文茵紧紧攥着手中麻布裙摆,末了,只微微点了点带着些尖的小下巴。
“我想也是。我为姑娘捎了些饭食,姑娘便收下罢?”
见状,谢澜的声音中总算带了些不自觉的喜色,眉梢也扬了起来。
……看来自己这次反应对了。
见他神色终于缓和,贺文茵犹豫着,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已是夜晚,少女萤白的脸在昏黄灯光下被照如同暖玉一般,连带着极长的眼睫也平添几分跳跃的暖色。
纵使浑身上下满是不近人情的白,也显得整个人格外柔和。
……但左右现下贺文茵是不会信自己便是了。瞧着眼前日思夜想的脸,谢澜暗自苦笑。
“时候不早,我也不便在此多待。”
只觉得心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般边哭边笑,谢澜拖起近乎要黏在椅上的双腿起身,遥遥对贺文茵露出个笑来:
“只有一事:我留了国公府的令牌给姑娘的两个丫头。有事便叫她们去寻我,可记得了?”< 闻言,女孩缩着脑袋点点头。
于是他又是一笑,快步出了那屋内。
……
见他的最后一片衣角也消失在了门后,贺文茵方才松了一口气,周身的颤抖逐渐停下来,人也慢慢瘫下去。
或是被打出了毛病,她极怕和男子单独共处一室,抖抖已是最轻的了。
偏生月疏雨眠不知何时不见了人,所幸这人温声细语,她才没叫他看出这毛病来。
只是瘫了没多久,月疏便喊着什么跑进了室内,吓得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月疏丝毫不觉她的尴尬,只握着她的手摇啊摇:
“姑娘咱们快回院子!”
见贺文茵满脸不解,雨眠在一旁笑笑,“姑娘到了便知了。”
回了自己的小院,看过去的一瞬间贺文茵只觉得自己被金灿灿的光芒闪得快要瞎掉。
院中放着一箱子银票,而里头甚至还夹杂着些面额不小的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