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眼神冷峻地站在外面，屹立如百年不倒的雪松。他看着走出来的林立，沉默许久，仿佛要透过林立的所有伪装，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林立坦然地迎了上去。
空气此刻寂静地针落可闻。
终于宁锦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他轻声问道：“还习惯吗？”
还习惯吗，一句很平淡很常见的日常问候，像是对一个戒酒多年突然举杯畅饮的酒鬼问道还习惯吗，又像是对一个从未离家而又突然去到北方的江南女子问道还习惯吗。这是一句冷漠的寒暄，这里面充斥着对生命蔑视的语气，全然不像是对一个人刚夺舍了另一个人之后的询问，就好像一个生命在他面前消逝并不算什么。
林立并不适应这种语气，所以他并不习惯。刚想下意识回答什么，但此时一道记忆在他的脑海掠过，激起朵朵浪花，他悚然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以一种宁允原来惯有的语气，应道：
“成宜岛的天气倒是比昨日冷了些。”
答非所问，两句话一答一问看似毫不搭界，但却出乎意料地令宁锦所散发的冷漠气息放松了不少。
但林立的后背已隐约有些许湿意，他不曾想这个世界的这些人杰枭雄每一句话都暗藏着玄机，要不是属于宁缺的回忆涌上心头，林立哪里知道这句寻常的问候竟是两父子间早就约好的暗语，用以证明移魂换魄之后，此林立是彼宁允。
如果林立还是林立，宁允的夺舍未曾成功，天外飞魂的林离也未曾获取宁允的所有回忆，那么林立此时面对“还习惯吗”这种稀松寻常的问题，可能便会较为随意得回答“什么”、“还习惯吧”或“有点不习惯”之类的话语，那接下来毋庸置疑的是下一刻林立便会在宁锦的面前身首异处。
而现在应是打消了宁锦的怀疑了。
宁锦尝试着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缺了一种父亲特有的慈爱，再者说这些关心的话语也从来不是宁锦向来的风格，他径直继续问道：“如今占据了这个躯体以后，境界如何？”
问的是境界如何，而不是感觉如何。林立心中冷冷一笑，有些明白宁允癫狂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林立微微张开双手，深深呼吸，感受着天地中地球所没有的荒气，以及那些隐藏于荒气之中的神力。这一刻，林立能感觉到荒气中所蕴含的能量。
林立的指尖缓缓泛起白光，然后聚集，最后凝成一枚一尺长的冰锥，这个是大荒通用神术“冰锥术”。
通用神术是在中州广为流传的神术，不像秘术那般需要觉醒的契机，只需要晓得修炼的神力运转路线即可。
“水系荒司高阶。”林立如是道。
接着白光转暗，化为玄色，覆上林立的全身，忽然，有无形的波浪自林立自林立体内扩散出来，快速流动向周围。此乃魂系“移魂换魄”天品序列中的中品秘术“魂浪”——可如潮汐般对受术者的魂魄进行多次的波动攻击。这是林立这个躯体目前能使用的最高级的秘术，再往上的品级，林立的身体便要扛不住了。
“魂系荒师中阶。”林立又如是道。
宁锦看着林立身上的流光转换，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拍了拍林立的肩膀，道：“魂系水系双修还是要坚持下去的，不可荒废其中一样。”然后宁锦转身，领在林立的前面，“走吧，想必嘉南伯府里的杨老及其他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到时候他们问起，就说跟我成宜岛已秘谈过，确定了源血走私份额提升一事，拿这个先堵住他们的嘴。”
林立点头应下，亦步亦趋随着宁锦走向走廊……
李留粮早已设好晚宴，随林立而来的杨老他们原本有些忧心不安的神色，待看到林立随卫兵进来后便消失无踪雨打风吹去，到得从林立口中听到与成宜岛大致达成源血贸易密约后，忧心便全数化作了惊喜。他们几个在嘉南伯府中原先也是不太受重用，所以这次成宜岛之行才会无奈跟着同样颇不得意的林立，包括杨老在内，在他们看来这笔生意摆明是看不到一丝成功希望的，而现今林立忽然跟他们说柳暗花明又一村，这种突出其来的意料之外的好事就分外让人欢喜。
谈成了事情，双方在晚宴中的气氛都很是融洽。当然，这种规格的客宴，以宁锦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参与，而事实上宁锦也并没有参与。
宁锦此时独自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浅浅的月光染在石缝中，微凉。桌上放着几壶好酒，宁锦举杯邀月，对影自酌。
庭院外站着几个披甲的卫兵，卫兵偶尔转头望过去，看到他们敬畏的总督大人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