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是不能拿出来兑银了。乔小遇仔细看过家中上下,最后不得不将主意打到那三张花豹子皮上。
傅震轻轻用手摸过柔软的花豹子皮,一边笑叹道:“在豹皮成色颇好,而且看得出来,你们剥的时候很小心。这三张花豹子皮若是卖出去,便是在县上盘一家铺子也足够了。”
“三张都卖了么?”乔小遇低喃出声,眉间苦郁随她微垂的动作而遮掩去,接着岔开话题,“但这东西不好卖,一般县上除非遇到行商,否则这东西真不好接手。”
傅震盯看了乔小遇片刻,挑眉顺口说道:“那便直接去朝州府好了。”
“去朝州府?”乔小遇立时抬起头来,而眸色晶莹。其实她也并不十分清楚这种欢喜情绪的来源,可当下的神色便是如此了——毫无掩饰。
傅震呵笑了笑,到底没有继续往下说去。
因村里耕牛短缺,乔冉安一家还得忙着镢耕,于是北去朝州府以皮兑银的事便落在了傅震 身上,而乔小遇自也寻了由头跟着。
与乔小遇他们一同去朝州府的,还有乔荣兄妹俩。
乔荣本是不想搭理妹妹卖香囊的事的,因为他们之前已经往县里跑过两趟,但所获甚少,没法只能低价卖出……
到底费了整冬的工夫,乔荣心下替妹妹不值,可没想乔丫丫一听说乔小遇他们要去朝州府卖东西,她刚歇下去的心思便又燃了起来。
乔荣与他娘拦不住,也只能随着乔丫丫去了。好在所携之物轻便,一路上少了许多麻烦。
随着泥路愈发宽阔,从乔小遇他们的视野里划过的山陵的高度倒是愈发低矮了,而一路上,荒瘠的地表裸|露着,极少见到已经翻耕过的。
乔小遇他们见状不由得心思黯黯,只不待他们感叹些什么,傅震便冷淡地抛来了一句:“放心吧,朝州城中不会是这般景象。”
傅震话中不见得有嘲讽的意味,不过朝州城中的景象确如他所说的那般:整洁而宽阔的街道上人来车往,旌旗飘扬的酒肆中生意兴隆……
即便往前一段时日,这座城是清冷而沉抑的,角楼下还有腐肉摊摆过,但随着局势平定,她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繁华。
到底,她是整个朝州府的脏肺所在。
而稍显别扭的一点是,城中人的情绪依旧有些低沉,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氛围中脱离开来。
停了几月的棺材被郑重下葬,白色的挑钱从街头转过来时,乔小遇发现行人都自动避到了一旁,并微微低垂下了头——人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晦气的,但同时又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便等行人散开,傅震才低首与乔小遇他们几个解释道:“动乱中谁没有亲朋离世呢?只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他们即便能为死去的人备下一口棺材,却都是草草下葬,很少有人选择停置尸身……”
“但朝州城中的许多勋贵世家多是由江北、临安一带迁过来的,族人死去,他们也总想着将其安葬在故地祖坟中。方才那支送葬队伍过去时,之所以没有行人喧哗,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傅震逆着送葬行队的方向缓步走着,但见乔小遇三个脚步微顿,心了他们是听得出了神,接着淡声道:“咱们想卖的东西,普通人是不见得有那心思和钱财去买的……”
乔小遇微微颔首,“确是如此。便如从前我爹娘进城时,晚间歇夜舍不得花钱,竟跑到富贵人家附近,就着家里的板车睡了整晚的事是一个道理……”
乔荣闻言依旧沉默着,不见他多说什么,但乔丫丫却是眨巴了眼睛,直跟在乔小遇他们身后走了好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摇手惊讶道:“原来咱们是要去往富贵人家多的地方啊……”
傅震温和颔首,可乔荣却不由自主地沉叹了口气,暗想傅震与乔小遇的言外之意已足够明显,但妹妹却很难听出来……
他们一行来到的地方叫桐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