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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似乎正在“对峙”,而袁大娘终因心存愧疚而彻底地败下阵来。
“娘子,你家若是要搬,那便尽管搬吧,不必顾念我们。”袁大娘缓坐下身来,疲惫地往后靠去,缓声道:“到时这房子空下,我与怜儿便帮着那你们看家。想来等外间时局稳定了,你们到了回来时,我们便也回镇上去了……”
潘怜儿听着她娘这道稍稍拖长的话音,终不过抿了抿唇。她原以为自己的牙齿早被周遭的湿冷空气给冰凝成了酥软的块块面皮,可没想还坚硬如斯,直陷入了唇肉之中。
到了离开的时候——那之后他们能去何处落脚呢?泗淮到底是回不去了,便只想着风波过后,用攒存着的银钱做点营生,认真过活。
天晓得他们“一家人”究竟在躲什么!
幸好乔冉安一家是知恩图报的,愿意给他们一个容身之 所——尽管潘怜儿等人并不想将乔冉安一家牵扯进来。
“你们若不搬进大村子里住,那我家便也不搬了!”傅娘子斜瞪了眼林一,旋便坐下身来。她可算是看出来了,虽说是袁大娘带了一家人过来投奔自家,但林一的意见却带了支配性。
乔冉安没想傅娘子竟会说出这般气话,心下不禁一急,只袁大娘一家在场,他不好得说什么。
“姐姐,你说为什么林姐夫不愿意同咱们一起去大村子里避难呢?”乔小佩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乔小遇,低声说道:“怜儿姐姐的身子如今正是需要将养的时候,孩子也需要人照顾,这一家子便只有林姐夫一个壮力……由他们自己住在这处,让咱们怎么放心得下?”
乔小遇轻轻摇头,而眉间神色一片紧凝。她探究的视线在林一身上凝落了片刻,暗道:“是了,壮力……林一仅是一个生意人么?而我之前在墙内分明听见林一也称袁氏为大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袁大娘一行定是有事瞒着自家的……
泗淮城中的情形究竟如何纷乱,乔小遇不曾见过,是以她并不打算把流民作乱作为袁大娘一家奔走他乡的理由的全部。
且可见的是,袁大娘他们这一路虽免不了颠沛辛苦,但他们的东西却保存完好……譬如方才进门时,袁大娘与傅娘子相拥而泣时还道说了这么一句苦涩话:“此番若是投奔娘子家不成,我们便只能再就着干粮啃两天了。”
从泗淮至通平,以袁大娘他们的情形怎么也要四五日的时间,而他们所备的干粮却有剩余……当中意味已然明显不过:袁大娘一家在躲难途中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林一的身份便如何看,都令人生疑。
只此时傅娘子并未就此深想,只沉声对林一说道:“拖罗河这湾子在许多年前也曾被流民所犯,这并非是它地处偏狭就能避免得了的……虽说摸进来的流民往往是成股的小群,但你带着怜儿她们在村头住,这单户独院的,倘若有个事出突然,你拿什么护住她们?”
随着傅娘子的这道话音落下,站靠在板壁边上的乔小遇姐妹俩亦不由得朝林一的方向定定看来……一家人最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了,而乔小遇想知道林一会如何作答。
她微缩了缩瞳孔,棕黄色的眼中情绪涌动,仿佛院门前那条被冬日冷寂气息所笼罩着的河水开始无端涨流,并将河岸两边裸|露出的泥滩迅速覆盖……
“我相公他以前是走镖的,习得了些拳脚功夫傍身……”正当林一神色微凝时,潘怜儿却轻笑着接过了话头,道:“你们且宽几分心,这一路上若非有我相公扶持相依,我们怎能够安然无恙地到回到清水镇来呢。”
“从前走镖的么?”得了这样一个解释,乔小遇不禁暗暗倒吸凉气,而她娘却是眼睛一亮,笑说从前竟不曾听袁大娘提起她女婿还有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