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急动作声,乔小遇直觉得自己心下那股迷茫而纷乱的情绪便同那几个待在火洞里的土豆般,经了上方掉落的炭火星的烧灼后,渐转了质。
她看向陆桓,两人相视一笑。
傅娘子很快便出了门槛来,她用围裙兜着温烫的土豆,一边紧朝黑风马鞍处挂着的布袋子里拾放着,一边说道:“这土豆烧久了,表皮的锅巴偏厚了些,倒不知你们爱不爱吃。”
“嘿嘿,我最喜欢嚼锅巴了,特别香!”高扬闻言,倒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一般,径直往傅娘子的围兜里拿了一个去。
陆桓斜睨了眼高扬,淡声道:“昨天在山里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给我那土豆早凉了好不?锅巴都硬得嚼不动,哪还能吃出什么味道!”高扬嘴角轻瘪,冷呵了口气道。
陆桓闻声稍愣,面色却不曾绷凝住,反是跟着傅娘子嘻笑出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土豆还得趁热吃,不然夜风一吹,就凉了。”乔冉安亦在旁边应和了那么句。
傅娘子被他这话提醒,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连忙拍了拍陆桓的手,嘱声二人再稍等一等,接着便又转朝偏屋里奔去——那动作直快得便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跑一般。
乔冉安亦不知孩子她娘这是搞什么鬼,但听得傅娘子爬楼梯的声响后,才反应过来——傅娘子这是去拿野兔皮了。
“还是你娘想得周到。”乔冉安回头眯笑着冲女儿抬了抬下巴,夸赞道。
乔小遇颔首以应,心下却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爹娘还记着陆桓之前的那句借词……”
总不好空手而归……
当傅娘子硬将那几张兔皮塞入陶桓手中时,陶桓的那些推拒之词终究失了效用。
瞧得乔小曼爹娘这般热情的态度,陶桓原本和暖的脸色却仿佛经了烈阳炙烤般的焦凝了瞬,他嘴唇轻动,想要接着说些什么,手上的兔皮却被高扬抽了两张去。
“这兔毛摸着可滑溜了,回去我便让我娘就着给我做两双靴子。”高扬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陶桓,眯眼笑道:“桓弟,我记得你母亲是不碰针线活的,这兔皮你似乎用不着啊,不如都给我好了?”
陶桓笑盈盈地将余下的几张兔皮都递到高扬手中,缓声说道:“给你也成,回头我自向师母讨要两双。”
高扬闻言不由得气噎,看着陶桓那张清秀的面庞,可恨不得将手头的兔皮尽往这人脸上扔去……众人见状皆忍俊不禁,而高扬终也未能绷住神情,“噗嗤”地笑出声来。
……
小院上方的星星渐又多出了几颗,仿佛是从那道幽蓝天屏里掉落下来的一般,这教乔小曼莫名地觉着欣喜……
而与此同时,乔小曼心里亦明白的是,这闪烁的星点再怎么瞧着触手可及,却也不会如银锭般“噗通”地掉进那条宽阔的拖罗河里,激起水花四溅。
她所能看到的,是马蹄翻起的泥尘随风上扬,蔓过月弯,然后融进一片银白的视野里,而她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水声响动不停,融着渐弱的马蹄声,以一种极为和谐的节奏敲击着人的心门……
直到妹妹轻唤出声,乔小曼方从这般怔懵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偏脸对妹妹轻笑了笑,低声道:“他们走了,咱们也回去吧,倒不知今晚爹娘会忙到什么时候。”
乔冉安与傅娘子又是一夜未睡。
直等带回来的野物都剥皮宰好时,天际已泛出一抹鱼肚白来。
“就只差腌了。”乔冉安背手锤着后腰,充血的眼睛紧泛出一种疼痛感,教他连耷下眼皮的动作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傅娘子亦是精疲力尽。
她轻呼出了口气,蜡黄的面皮上却是一种紧抑不住的欣喜之色,“早弄早好,不然我这心里总悬着。今儿咱们再赶一把力,把肉腌好,明早就拉着板车把这些野兔肉给送到县里卖了……”
乔冉安听媳妇儿把事情安排得这样紧凑,后仰着的脖子似与上身脱离开来一般,弯折的姿势竟这般诡异地保持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