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归是靠运气的事。”傅娘子斜瞪了眼乔冉安，接着安慰乔小遇道：“到底咱们没有空手来一趟，猎得的野鸡野兔也有好些了呢。”
……
一家人披着夜色回到了村里。
瞧着乔小遇已累得紧了，傅娘子便使了她早些休息，自己则与乔冉安就着院中井水再将背回来的三篮子野物清洗了洗，接着仔细上盐腌过。
这一忙完，天际处的鱼肚白都已露了出来。
乔冉安稍稍直腰，得了几分松泛，只瞥了眼身旁那只已浅了大半截的盐缸后，不禁叹道：“她娘，这盐巴下次怕时不够用了。”
“若当初没听小遇的意思，家里这一宰就是四头的猪仔直接拖了去县上卖，也不至于之前腌猪肉就用了许多盐去。”乔冉安但想及之后要亲自上别家门上去借盐暂用的情形，便不由得一阵皱眉。
若能借着倒还好了，就怕是赔了一脸的笑，自个儿连人饭桌上顿着的盐碗里究竟有多少盐都没能走近看清，人便与自己念叨起这样的话：“冉安哥可是为难人了，我媳妇儿昨儿还与我念叨家里快没盐吃的事呢。”
乔冉安默然下来，心想着要不要与傅娘子提说待将手头的野物卖了，得了些盐来备着，再考虑进野山林的事……
然这厢傅娘子只当乔冉安是嘴闲了而已，一边垂目做着手上的活，一边说道：“就说你不是一个会算账的！如今且不说小镇上，便连县里都暂没人买猪肉了，许不过一两座大些的酒楼里头，人还愿意接些野鸡野兔什么的生意。”
“这猪宰了也好，清净！省得咱们每日天微亮时就爬起来剁猪草。这盐既缺了，便只能去别家先借些来用着，等回头再还上。”
“要借你去借，我这张老脸是怎么都难贴上去了，就是贴上去，也非得被挤扁了当个门神像才行。”乔冉安没忍住咕隆道，接着直接将手放到了凉水里冲洗，摆出一副便连挂肉之事都懒得再料理的模样。
“不过蓄了些野物，乔冉安你就当自个儿的十个手指头都能套满方孔铜钱了？竟连这点求人的事情都不愿做！”傅娘子的好心情一扫而光，直接抄起手边用来搓麻绳的木棒子往水盆边上打去！
嗡隆！
歪斜出大半边的水盆差些便要掉落在地，惊得乔冉安赶忙用手稳住……便如此，那盆里的水却还是洒了许多出来，并将他的布鞋给灌了个满当！
“你……”乔冉安张了张口，只迎上媳妇那双布爬满了血丝的眼时终究噤住了声。
“如今家里的日子还未怎么好呢，你便开始摆谱了！从前也不觉着你是个自尊心如何强的人，如今儿不过叫你去借些盐罢了……”
“这原也不是多下面子的事，就是被挤成了门神像，却也好歹还硬贴在了人门上不是？左不过多跑几家的事罢了。”傅娘子吸了吸鼻，挥着那木棒子连砸了两下水盆，气道。
“得了得了，这水盆是不会被敲烂的吗？”乔冉安急忙将水盆端到一旁，话音微促地道。
他眉头一阵紧皱，见傅娘子停了手中动作，一言不发地看向自己，乔冉安终是敛了神色，心底渐浮起一种愧疚感来。
这家里少有乔冉安说话的地儿，遑提说他与傅娘子起什么争执？如今是起争执了，可他却也是最先“服软”的那一个。只这“服软”的台阶总还要他自己找来着……
“我是想着这盐巴借起来太过零散，没有哪家会闲得存个半缸的，且咱们不是要瞒着村里人么？”乔冉安摊了摊手，嗓音不由得带了几丝颓气地道：“便将东西先卖了，咱也不必去求人，这难道不好么？”
傅娘子心知乔冉安是惧着再进野山林了，以为能少进山一回都是好的，至于借盐的事不过次要，于是沉叹道：“我只想着已没几次进野山林的机会了，家里须得抓紧些时间。”
乔冉安见自己没能说动妻子，嘴角抽动了下，才干挤出话道：“那成吧，回头若真的不够……我再出门去借。”
这应话是一种“假设性”的无奈，所折射的是乔冉安这人的忍耐与怯懦、心诚与不思进取的求稳的心态，倒非他就如何好面子不愿求人，左右他已求人求习惯了不是么？
……
回头乔冉安去后山墙那边挖地窖时，傅娘子与乔小遇说起丈夫的反应，只终究免不了埋怨一番。
“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实在没必要与他较真。”乔小遇仔细整理着野兔皮，笑说道。
傅娘子撇嘴道：“我岂能不知？若你爹是个有用的，且不管他怎么翘尾巴要面子，我都能一味忍了。可你爹就这点斤两，我若不牵着他几分，就他自己拿出来的主意可早将家里人逼上黄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