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就把土豆背了,猪草叶明早我来背可以么?左右咱们家这地位置偏远,一般人也不会来。”乔小遇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劝傅娘子道。
乔冉安是个心地厚实的,一直重复着自己还能背得动,路上定会小心些的话……
只傅娘子这一回却直接将粪箕里的土豆倒进了自己的篮子,转过身来白了乔冉安一眼,笑骂道:“还不快些走,你先回家去,把小佩从阿婆那里接回来!”
“哎……好,我这就回家去。你娘几个路上也当心些。”乔冉安不敢再多话,确是知道傅娘子体贴他,一时间倒觉得自个儿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篮子里的土豆还不够他背的。
看着乔冉安的背影渐渐缩小,乔小遇直觉得眼眶一阵发酸。
乔冉安待傅娘子确实是好,只更多的时候却是余力不足,以至于这心意溢出时会有一种愚钝感。
因担心着后脚还会跟着下雨,傅娘子紧催了下乔小遇,只帮女儿提篮子时却在无意当中触碰到了藏东西的布褂子。
“咦,小遇,这是什么东西?”
傅娘子径直将掏出了油纸包,狐疑着眼瞥过女儿,然而乔小遇口 中一阵嗫嚅,还不曾想到说辞……
油纸包很快便被拆开了,傅娘子随即便停住了手中动作,但瞧了眼那油纸便知是拜祭用的,她的脸拉了下来,“你好好说,这是哪来的?”
“坟山里捡着的。”乔小遇沉默半晌,终才咬牙说道:“我只是想着家里人已经很久没得吃这些东西了才捡回来的……娘,您别怪我。”
“那是供给过世的人的,你怎能随意拿了来?”傅娘子出声低斥道。
乔小遇闻言,最初的欢喜与忐忑已被傅娘子这忌讳的语气给冲散得干干净净,低声嘀咕道:“只有饱腹之人才有那心思去帮着死人打点了……”
她这话透着几分尖刻,教傅娘子听了直直叹气。
乔家村这片地穷得冒烟,平日里若有老人去世了,祭奠时也没瞧见哪家能拿得出腊肉来用,不过多烧些纸钱罢了——这般对比,实让人觉着唏嘘。
眼瞧着傅娘子又要出言训声,乔小遇摇头轻喃道:“娘,东西既已拿回来,送回去又有什么意义?便瞧着这好生生的腊肉被山猫吃了,这饴糖被虫子搬进穴窝里?”
“你竟这般不敬鬼|神的?”傅娘子错愕地看向乔小遇,嗓子眼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紧堵住了般,话音显得十分艰涩。
“我知道娘想说什么……”
乔小遇避开她娘审视的眸光,微微垂睫道:“可不论留世之人用何物拜祭,为的也只是寄托那一份哀思。您要实在觉着不合适,等秋天来我将咱家院里的果子摘几个送回去?就当赔过了可好?”
“您也知晓咱们家如今的状况,这腊肉怎么也值一百多文铜钱了……”乔小遇放轻了语调道。
傅娘子闻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腊肉与山果怎算对等,然而不必深虑,乔家村与陆氏的人饮的也不是同一条流水……
她定定地看着女儿那张带了病态之色的面颊,整个人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凉风拂过皮肤时所带来的刺痛感,只随着眼角的酸胀感愈发强烈,眸中渐盈满了泪水……
傅娘子意识到,她和乔冉安想支撑起这个家已越来越不容易了。
“罢了,便将东西收好吧。只饴糖能给你们姊妹留些,别的便让你爹拿去镇上换钱吧。”傅娘子轻点了头,说道。
乔小遇恍惚间凝了下眉色,终将那油纸包重新塞进了布褂兜子里。
“娘,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乔小遇折身背上傅娘子提给她的篮子,低缓了声道。
……
尽管还未到晚间,可天色阴沉,墨黑色的云层已然压下,径将山壑间也填满了。
乔小遇推开柴门回到家时,比她先至家中半步的傅娘子淡笑着招呼了句“快去把土豆倒在梁下,歇一会儿”的话后,便钻进偏屋里剁猪草去了。
“嗯。”乔小曼嘴上虽应了,可身上实在疲乏,便直接将篮底顿在了院里的石坎上,准备歇上一歇。
她之前是憋了一股精神气,可在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竟全数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