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者便会猝然周身麻痹。
不同于李照那次在山中以一敌百,周祜中了毒后只骑马,是以毒效并不明显,仅仅初时刺痛,而他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
周祜自知理亏,颔首低眉,缄默不语。李皎知他一向矜傲,头回这样被人指责定然怀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她一心念着与周家盟好,不想因女儿得罪周仲成,于是厉声呵斥女儿道:“不要再追究此事,只当是认错人了!”
李照见母亲出言袒护周祜,虽心有腹诽,但也只能依言,悻悻而止。
周祜此时勉强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终于肯抬起头,神色稍怯,双目在众人面上来回打转。
众人不再言说此事,继续探讨布防相关事宜,直到东方将明这才散去。
李照径自回了寝居,仰躺在床上歇息。可是心事重重,久久不能安睡,她只好闭目养神。好一会儿她终于心平气和,准备翻身入睡,门人突然大叫一声:“府君,印钮找到啦!”
她当即睁开双目,鞋也不穿,赤着双脚往外跑。此时霜露既降,木叶脱落。她也不顾地板冰凉,赤脚奔走,抱住门人肩膀,惊喜不已叫道:“印钮找着了?找着了?”
待到门人频频点头,她这才稍稍平静,抚平乱蓬蓬的头发,复问道:“在哪找着的?”门人道:“东市的谢家酒肆。”
李照将疲劳倦怠抛掷脑后,即刻命人为她梳头整衣,匆匆外出。她带着一队侍从刚赶至谢家酒肆时,目光却被酒肆旁的水果铺子吸引。卖丹橘的老农挑着一大筐丹橘,在路边大声吆 喝:“丹阳的柑橘哦,又大又甜!”
她本在思忖是否要为母亲买些,却见一再熟悉不过的背影自她眼前大剌剌飘过。
“老伯,给我来半斤丹橘!我要个大的!”
她循声望去,不禁喜出望外。
这少年正是当日宴席上以一出苦肉计诱骗她至坑中的美少年。
但见他身着孔雀蓝缎子底直裾,头戴雀尾冠,两条鲜红的冠带在他颌下交汇成结,随风飘荡。腰间以一玄色腰带紧紧束住,清风一吹,袍袖飞舞,更显他身形单薄。
少年手提着竹筐,看似正和果农高兴地讨价还价,全然不知李照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只待他回头逃跑,立马将他一网打尽。
少年兀自在果农的摊子前挑三拣四,讨价还价。
“老伯,我看你这丹橘似有几个虫咬的洞!这怎么说?”
卖橘子的老伯也不甘示弱,嚷嚷道:“甚么虫儿咬的洞?我这分明是今晨从城外东山新摘的,哪里会有虫儿啃的!你这小娃娃不要乱说话!”
少年嬉皮笑脸道:“虫儿吃了你的果也不会特地来相告。”
老伯听了,直瞪视少年,骂骂咧咧道:“你家狗会说人话?”
少年笑得愈欢,两眼放光,拍手叫道:“是啊是啊,你怎知我家狗儿会说人话。它还会叫人不要乱说话!”老伯气得说不出话,只吹胡子瞪眼。
李照已然带着侍从从后面围上,少年忽然惊叫道:“哎呀?”老伯皱眉道:“又怎么了?”
少年摸了摸腰间,嘻嘻笑道:“我今日出门急,忘了带钱!”老伯闻言大怒,对他摆摆手,骂道:“滚滚滚,哪里来的叫花子!”却见他衣着鲜艳,哪里有半点叫花子的影子,改言道:“哪里来的小宗桑,可别到老汉的地盘撒野!”又摆摆手做驱赶状,一脸厌恶道:“去去去,去找你老母玩!”少年捂着肚子,恳求道:“老伯,我饿极了,能否赏我个橘子吃?”
老伯双手叉腰,方欲骂他,见摊子前不知何时被一圈官兵团团围住,顿时吓得双膝一软,跪地求饶,嘴里喊着“官爷饶命”。
少年这时方转过身望去,见李照一脸严峻,一众人来势汹汹,顿时吓得面如金纸,刚想拔腿就跑,结果被手疾眼快的侍从一把抓住手臂。
他死命挣扎,哪料两边侍从还加大了力气,将他死死按住,疼得他挤眉弄眼,直吸冷气,一点不敢动弹。嘴里吱哇乱叫:“救命啊!当官的杀人啦!杀良民啦!”
他见李照走前来,面孔冷冰冰望着他,便不再吱哇乱叫,对她谄媚一笑,一脸讨好道:“哎呀,这位小郎君看着就是面善的……呃啊!”
李照并不吃他这招,见他又要使花言巧语,不耐烦皱起眉心,出手极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扬濯话音未落,便被她抓住命门,发不出甚么声音,只能喉头滚动,呜呜作响,一双清眸可怜巴巴望着李照。
李照日思夜想恨不得将他擒住,此时叫她碰见,怎能轻易饶过?丝毫不顾他可怜模样,反而加重了力度,引得他不禁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颈子上掐出的红印也愈发鲜明。
她忽感到掌心一阵怪异感,心下一凛,不禁低头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