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遥至斋菜旁,继而又至药壶边,凝神细看许久。只见那药壶壶嘴处,釉色微微剥落。
白薇的心揪得紧,有些贸然地开口道:“既药中无毒,想必妹妹是无辜的。”
沈抒遥忽而抬起头来看着她,淡淡问道:“你有砒霜吗?”
白薇指甲抓在楠木扶手上作了几响:“你这话是何意?我好心为你说话,你反倒见人就咬?”
朱安麒感念白薇救命之恩,也小声劝道:“沈师妹,不要这样呀……”
褚雪鸣私下冷笑:“你白师姐说出来的话软得同棉花一样,然细品之下每字每句皆暗藏机锋,针针带刺。傻师弟啊,你忧心她实乃大可不必。”
沈抒遥继续注视着白薇,说:“我并非问你,而是问御史。可否呈上砒霜来,再备两个空碗。”
刘御史窝着火,但又好奇他有什么后招。瘦布政看胖按察,胖按察只摊摊手,呵呵腰儿,也没有什么话可问沈抒遥的。
不多时,砒霜与空碗便被端了上来。沈抒遥执小杓挖了些许砒霜,轻拍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两下,将少许粉末撒在药壶壶口,随后从壶中倒出两碗清水。取来银针一试,第一碗水银针瞬间乌黑,而第二碗水,银针却并无变色。
沈抒遥说:“若下毒之人将毒粉撒于壶口,那么先倒出的第一碗药便会有毒,而第二碗药因毒药剂量不足,故而此刻查验不出。凶手正是凭此伎俩,使得凶器潜形。”
褚雪鸣觉出不妙:“沈氏,你不要血口喷人!”
白薇故作踌躇:“再怎么稀释也是砒霜水,况且你方才是用了一根银针的两头来试毒,恐有不准,依我看,你这推测实在难以服众……”
调解员朱安麒:“白师姐,不要这样呀……”
话音未落,只见沈抒遥端起第二碗水,径自喝了下去,涓滴不剩。
“我身比银针孰准?”举空碗示曰,“银针验不出的毒,五脏庙可验得?”
堂前飞落一只麻雀,叨了两口第一碗水,几声叽咕,当场气绝。
众人肝胆一颤,虽说市井小儿都知道三钱砒霜毒不死牛,但论谁有沈抒遥这样以身试法的决然魄力。一时间不自知深信于他。
刘御史觉得越审越不得劲,好像被沈抒遥牵着鼻子走了,这般被动,实非他所愿。当下高声传唤褚雪鸣上堂。
褚雪鸣撩袍下跪,拱手一拜,朗声道:“诸公明鉴,若此案真是我所为,那敢问,我作案究竟是出于何种动机?又能图得什么好处?”
朱安麒拿手绢轻轻包起死去的小麻雀,面露悲戚之色,说道:“大师兄说得不错!我们大家哪有半星儿嫌隙?也许只是抓错了药也未可知。没有人有意要加害于我,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意,我也并没有死呀!”
王妃斥道:“真正不知道我是哪一辈子造下的孽,安麒,你下去!”
朱安麒动也不动挡在沈抒遥身前:“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要结一双冤家?阎王殿前尚容辩三分,阳世间的青天老爷又为什么急着勾朱批呢?”
他越劝,王妃越生气:“大胆妖女,就算前两桩你拒不认账,那你私有白莲教圣物又作何解释!”
沈抒遥道:“圣物在哪,为何不呈。”
王妃产生了跟御史一样的问题:“你在教本王妃做事?”
沈抒遥说:“没见过的东西,好奇而已。”
证物呈上来。一块青玉沁着血丝纹路,约莫孩子手掌大小,九朵莲花阴刻如鬼爪合抱,印纽雕作弥勒跌坐像,底部朱砂沁染八字真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御史说:“此物在你缝在夹袄内襟暗袋里寻得,你还有何话说?”
王妃因念答应了白薇,保守衣服秘密,忙纠正说:“是在你房中床板下找见的!”
沈抒遥:“我屋子的床是砖垒的,缝隙长满了草,并无一处可藏。”
“记错了,是衣柜里!”
“衣柜里除了它,还有几十个我扎的小人娃娃,为何不一起拿来?”
“你、好大的胆子,你 不打自招了!快,你们快去搜……”
沈抒遥抬眼道:“何必,现扎一个不就是了。韩信两度见疑强大终于灭亡,元狩窦婴遭腹诽之诛,绍兴十一年岳武穆血溅风波亭,莫须有之罪,今古何患无辞。”
护栏外众人静悄悄不敢则声,脸色一阵阵改变。看沈抒遥这般的凛然,也多多少少回过味来。
主要是沈抒遥的样子,淡淡的雾,淡淡的雨,淡淡的云彩悠悠的游。就感觉他不大会操心除他之外的这个世界似的。害人对他来说,兴许也太耗电量。
朱安麒说:“没错!莫须有,也莫须没有,我也可以说这邪物是我的!”
说着竟将自己的玉麒麟猛地掷于地上!把那红绳在莲花玉印上打了个结,大大方方挂